晨光刚把青柳镇的屋檐染成淡金色,济世堂后院就飘起了药香。我正把晒干的沙蓝刺头揉成碎末,就听见前堂传来萧承嗣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轻快:“温兄,李将军的人刚送来消息,焉支山那处作坊已经围了,只可惜让刘世昌的副手跑了。”
我手里的药杵顿了顿,探头往外看。温庭远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眉头却没松开:“跑了一个副手倒不算大事,关键是账本——李将军说作坊里只找到半本流水账,最关键的军械流向记录没了。”
“会不会是刘世昌提前转移了?”张启山端着碗米粥走进来,刚从府衙过来,官服还没换,“我早上审那密探,他还是嘴硬,只说刘世昌每次跟草原人交易,都亲自带账本去,从不让旁人碰。”
萧承嗣拿起桌上的茶碗,指尖在碗沿摩挲着:“按小石头说的,那作坊里每天都往外运木箱,说不定账本就藏在那些箱子里。只是现在作坊封了,想查也没头绪。”
正说着,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我连忙放下药杵走过去,见小石头已经醒了,正挣扎着要坐起来。“你别动!”我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把枕头垫在他背后,“腿上的箭伤刚处理好,再动要裂开了。”
小石头咧嘴笑了笑,声音还有点哑:“我听见你们说账本的事了……其实我在作坊附近藏了个东西,说不定能用上。”
这话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萧承嗣立马凑过来:“你藏了什么?在哪里?”
“就是个布包,里面有几张纸,”小石头回忆着,眼神飘向窗外的远山,“那天我跟着刘世昌的人去作坊,看见他们把一叠纸锁在铁柜里,趁他们吃饭的时候,偷偷撬了锁拿了几张,藏在作坊后面的老槐树下,用石头压着。”
温庭远眼睛一亮,起身就往外走:“我这就让人去取!要是能拿到那些纸,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账本!”
张启山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多带几个人,免得刘世昌的余党在半路上埋伏。”
两人风风火火地走了,医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萧承嗣给小石头端来一碗温好的鸡汤,一勺一勺喂他:“你这小子,倒是机灵,知道留后手。”
小石头喝了口汤,叹了口气:“其实我当时也怕被发现,藏的时候手都在抖。不过想着沈大夫说的,凡事多留个心眼,总能用上。”他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感激,“对了沈大夫,我在作坊里看见他们用的药材,有好几样都是有毒的,像是附子、乌头,磨成粉混在金属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是附子和乌头?”见他点头,我皱起眉头,“这两种药外用能止痛,内服要是剂量不对,能让人当场毙命。他们混在金属里,难道是想做毒兵器?”
萧承嗣脸色沉了下来:“之前那些‘怪病’患者,身上的金属粉末里要是有这些东西,就能解释为什么会器官衰竭了。刘世昌这是想把军械做成毒器,卖给草原人对付我们的士兵!”
这话让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响,不是伙计的脚步声,倒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萧承嗣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朝门口喝了一声:“谁在外面?”
门口的帘子被轻轻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男子,身材瘦小,脸上蒙着半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看见萧承嗣,立马单膝跪地:“主子,属下来迟了。”
我和张启山都愣住了,只有萧承嗣脸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起来吧,路上没被人发现?”
“属乔装成货郎,一路跟着温大人的人过来的,”男子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主子让查的十年前林家军冤案的线索,有眉目了。”
萧承嗣示意他到里屋说,我扶着小石头躺下,也跟了过去。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这是属下在京城查到的,当年负责抄没林家军家产的,是户部的一个主事,叫王福。这人三年前告老还乡,现在住在凉州城,属下查到他跟刘世昌有书信往来。”
“王福?”萧承嗣接过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我记得这个人,当年我父亲的案卷里,有他的签名。他跟刘世昌有往来,难道是王克己的人?”
男子点头:“属下还查到,王福每年都会收到一笔匿名的银子,来源就是青柳镇的粮行——也就是赵老三的粮行。”
“赵老三?”我突然想起之前接触赵老三的时候,他总是避谈跟京城的联系,“这么说,赵老三不只是中间人,还是王克己安插在青柳镇的眼线?”
“很有可能,”男子继续说,“属下还听说,王克己最近派了个人来青柳镇,说是要‘清理门户’,具体是谁还不清楚,只知道这人武功很高,之前在京城杀过好几个跟林家军冤案有关的人。”
萧承嗣的手猛地攥紧,指节都泛白了:“看来王克己是怕我们查到他头上,想先下手为强。我们得尽快找到赵老三,从他嘴里掏出王克己的罪证。”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伙计阿梅的声音:“沈大夫,温大人和张大人回来了!”
我们连忙走出去,见温庭远手里拿着个布包,脸上带着喜色:“小石头藏的东西拿到了!你们快看!”
他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不少数字。我凑过去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军械的规格!还有草原部落的名字!你看这里,写着‘狼山部’‘黑石部’,都是跟我们边关有摩擦的部落!”
张启山也凑过来看:“还有交易日期!三月十五、四月初二……跟我们之前查到的交易时间对得上!有了这些,就能证明刘世昌确实在跟草原人私贩军械!”
萧承嗣拿着纸,手指在“狼山部”三个字上停顿着:“这个狼山部,去年冬天还袭击过我们的粮草队,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他们的兵器比平时锋利不少,现在看来,就是用的刘世昌造的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