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下——他咋这时候来了?他住得离药庐不远,可这么大雪天,他一把老骨头......
赶紧让念安开门。温庭远裹着件厚斗篷,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冻得鼻子通红:我听军营的兵卒说你们这儿热闹,就猜是黑风寨的事成了,煮了锅肉羹给你们送来。
他说着把食盒往灶上一放,打开一看,里头是热腾腾的肉羹,飘着葱花,香得很。
你这老东西,大半夜的还折腾。萧承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你们忙活呗。温庭远往屋里瞅了瞅,看见苏文瑾和子瑜先生,愣了下,这两位是?
京城来的苏公子和子瑜先生,查案子的。我赶紧介绍。
温庭远这才明白,笑着拱手:原来是都察院的贵人,失敬失敬。
苏文瑾赶紧回礼:温大人客气了,我们也是奉了命行事。
大家围坐在灶前,喝着热粥配肉羹,暖乎乎的。温庭远听我们说了黑风寨的事,叹了口气:王校尉跟着李将军快十年了,没想到竟是这种人。李将军怕是要伤心了。
伤心也没办法。萧承嗣喝了口粥,军法无情,他私铸军械通匪,按律该斩。
我没接话,心里想着李将军——当年林家军的旧部里,属他最耿直,这些年守着边关也不容易,如今手下出了这等事,怕是难办。
吃完粥,天已经蒙蒙亮了。雪停了,太阳慢慢从东边爬出来,把雪地照得金灿灿的。温庭远要回去了,苏文瑾和子瑜先生也说要去军营跟李将军交接案子。
沈大夫,萧将军,多谢你们相助。苏文瑾临走前拱手,等案子结了,我会在奏折里提你们的功劳。
不用提啥功劳。我摆摆手,我们就是守着药庐过日子,只求边关安稳。
苏文瑾笑了笑,带着子瑜先生走了。赵虎也说要回粮铺看看,让伙计们放心,我让念安送他回去——他腰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院子里就剩我和萧承嗣,还有阿枣。阿枣正蹲在雪地里,用树枝画小兔子,画得歪歪扭扭的,还挺像。
萧承嗣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我手里塞——是块玉佩,白玉的,雕着只雄鹰,鹰嘴处有个小缺口。正是子瑜先生掉的那块。
你咋拿回来了?我愣了下。
子瑜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萧承嗣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他说这玉佩是林将军当年送给你爹的,你爹死前让林夫人转交给林将军的儿子,可林将军的儿子当年也没了......后来这玉佩就流落在外,子瑜先生是从王克己的旧卷宗里找着的。
我摩挲着玉佩,冰凉的玉面透着温润。爹当年总说,林将军是条汉子,跟着他打仗,死也值了。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个念想。
留着吧。萧承嗣握住我的手,也算对得住你爹和林将军了。
我点点头,把玉佩揣进怀里。阿枣跑过来,举着树枝画的小兔子:奶奶,你看我画的!
画得真好。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开春了,后山的雪化了,奶奶带你去看真兔子,还有雪绒草,白花花的,可好看了。
阿枣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萧承嗣也笑了,到时候爷爷教你射箭,射只小兔子回来,给你做兔子灯。
阿枣咧开嘴笑,抱着萧承嗣的胳膊晃:爷爷最好了!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济世堂的药香混着雪化的潮气,飘得老远。我看着萧承嗣和阿枣在雪地里笑,心里突然觉得,这日子真好——没有阴谋,没有战乱,只有药庐,只有家人,只有这满院的春深。
或许以后还会有别的事,边关也未必能一直安稳。可只要我和萧承嗣还在,只要这药庐还在,只要还有像阿枣这样的孩子笑着,就够了。
风一吹,院门口的老槐树晃了晃,掉下来几片没化的雪,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化了。春天,大概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