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深吸一口气，接过阵旗。这小须弥幻阵虽只是二阶阵法，却涉及神识迷惑与空间错位，难度不小。
他凝神静气，回忆着玉简中的布阵要点，手持阵旗，一步步勘定方位，打入灵石，刻画辅助符文。
枯云真人在一旁眯着眼看着，偶尔灌一口酒。
整个过程，莫离做得一丝不苟，虽然速度不快，却异常沉稳。那丝空间韵律在他不知觉中微微流转，让他对阵旗的落点和符文衔接的把握，更加精准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道符文落下。
嗡！
一阵无形的波动散开，莫离洞府周围的景象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但从枯云真人的角度看去，那洞府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变得若隐若现，神识探去，也会被引偏方向。
“成了！”莫离心中一喜。
枯云真人歪着头看了看，忽然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查的气劲射向幻阵边缘某处。
啵的一声轻响，幻阵一阵晃动，光芒迅速暗淡下去，露出了洞府本体。
“哼，节点强度不够，能量流转有细微偏差，遇到干扰就容易崩溃。基础还是差了点火候。”枯云真人撇撇嘴，语气却并不严厉，“算了，马马虎虎，算你合格了。以后就正式跟着老子学吧。”
莫离连忙躬身：“谢师尊！”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阵法大道，才刚刚在他面前，掀开了一角帷幕。而随着阵法修为的提升，或许，揭开宗门地下秘密的那一天，也会更近一些。
他的目光，不由再次望向地火脉的方向，深邃莫名。
枯云真人的“正式教导”，与莫离想象的任何场景都截然不同。
没有循序渐进的课程，没有系统的演示，甚至没有固定的时间。这位邋遢的师尊大多数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醉醺醺地出现，不是丢给莫离一堆更加稀奇古怪、破损严重的“古董”让他琢磨修复，就是突然提出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
“小子，看看这个‘千里传影镜’的残片，能不能改成只能传声不能传影的？省点灵力。”
“徒儿啊，为师觉得茅厕的除臭符文效率太低了，你研究个新方案，要带点清香味儿的。”
“哎，你说要是把‘敛息阵’和‘引雷阵’的符文反着叠加，会不会先把自己藏起来再挨劈？”
这些问题往往听得莫离目瞪口呆，但仔细一想，却又隐隐觉得其中似乎歪藏着某种匪夷所思的“道理”。他只能硬着头皮，结合枯云真人给的基础玉简和之前那本“疯狂笔记”，绞尽脑汁地去尝试、去验证。
失败是常态。百杂峰上依旧不时响起爆炸声和莫离被熏得乌黑的咳嗽声。
但在这近乎折磨的“教导”下，莫离的阵法水平却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提升着。他不再拘泥于固定的阵图和解法，而是学会了从能量流动的本质、符文组合的效应去思考问题，思路变得异常开阔，甚至……有点被枯云真人带偏的倾向。
这一日，枯云真人难得清醒了几分，拎着酒葫芦，看着莫离正尝试将一座残缺的“聚灵阵”与一个同样破损的“固土阵”强行融合，试图弄出个既能汇聚灵气又能防止山体滑坡的“四不像”阵法。
看着莫离那笨拙却充满大胆想法的操作，枯云真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他灌了口酒，慢悠悠道：“小子，知道为啥阵法、炼丹、炼器、符箓，并称修真四艺吗？”
莫离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回答：“回师尊，因其皆能辅助修行，提升战力，乃修士安身立命之本。”
“放屁！”枯云真人毫不客气地打断，“那是糊弄外行傻小子的说法！”
莫离一怔。
枯云真人嗤笑一声，指了指脚下的大地，又指了指天空：“这天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阵法！日月星辰是它的符文，灵脉地气是它的能量回路，山川湖海是它的结构阵基！修行是什么？修行就是窃取这天地大阵的力量，强化自身，以求超脱！”
他又指了指莫离正在捣鼓的破烂阵法：“咱们学的这些，不过是模仿天地，刻画微尘般的细小阵法罢了。但道理是相通的！你以为炼丹是什么？是把灵草里的天地能量，按照特定法则（丹方）重新组合凝聚！炼器、符箓，皆是如此！”
“所以，真正的四艺大师，绝不会只拘泥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炼器的要懂材料特性（涉及矿物、灵木生长，暗合自然阵理），炼丹的要明药性生克（涉及能量属性转化，暗合符文相生相克），画符的要晓天地气机（涉及能量瞬间引动，暗合阵法激发）！而咱们玩阵法的，更要什么都懂一点！因为阵法，本就是效仿天地，统筹能量，规定法则的基础！”
枯云真人一番话，如同惊雷般在莫离脑海中炸响！
他之前虽然意识到四艺重要，但更多是从实用主义出发，为了资源为了贡献点。直到此刻，经枯云真人这番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本质的点拨，他才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修真四艺，绝非简单的辅助技能，而是从不同角度去理解、模仿、乃至利用天地法则的途径！其终极目标，与修为提升、感悟天道并无二致！
难怪高等阶的丹师、器师、阵法师地位如此崇高！他们本身就是法则的探索者和运用者！
看着莫离陷入沉思，眼中光芒闪烁，枯云真人知道这小子听进去了，嘿嘿一笑，又变回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所以啊，别整天光想着怎么把阵盘修得好看，多想想为啥这符文要这么画，为啥那材料能导能，跟你炼丹时琢磨药性火候一个道理！大道至简，万法同源！嗝~”
说完，又晃悠悠地走了，留下莫离独自一人，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