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窥破了凯莉“恶作剧”的帕洛斯,内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既有被愚弄的愤怒和羞耻,也有拨开部分迷雾后产生的、更为冷静的探究欲。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动的焦虑等待,而是决定主动出击,去验证这个世界的真相,去弄清楚雷狮海盗团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他将第一个目标,锁定在了佩利身上。
理由很简单: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佩利都应该是心思最单纯、最直来直去、最容易套话的那个。
在帕洛斯的认知里,那个大赛中的佩利是头脑简单的战斗狂,而这个学园的佩利是傻气阳光的单细胞生物。对付他,总比面对深不可测的雷狮或者沉默如谜的卡米尔要容易得多。
帕洛斯调整好心态,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无害的面具。他不再刻意回避雷狮海盗团,而是像运动会之前那样,自然地与他们相处。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能与佩利单独相处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内容是自由活动。大部分同学选择回教室自习或三三两两在操场闲逛。佩利则抱了个篮球,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自顾自地练习投篮,砰砰的运球声和篮球撞击篮筐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帕洛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朝着篮球场走去。
“佩利,一个人练球呢?”帕洛斯走到场边,靠在篮架柱子上。
“帕洛斯!”佩利看到是他,眼睛一亮,随手将篮球扔了过来,“来来来,一起打!一个人投太没意思了!”
帕洛斯接过球,运了几下,做了一个简单的上篮动作。他篮球技术一般,但基本的动作还是会的。他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先陪着佩利打了一会儿一对一的斗牛。
佩利打得很投入,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过你!”“哈哈,这球我进了!”。
帕洛斯一边防守,一边观察着佩利。眼前的佩利,笑容灿烂,眼神专注,汗水顺着他的金发滴落,看起来和任何一个热爱运动的高中生别无二致。那种纯粹的活力,几乎要让帕洛斯怀疑自己之前的种种猜测都是庸人自扰。
打了大概二十分钟,两人都出了些汗。帕洛斯示意休息一下,从场边拿了瓶水递给佩利,自己也开了一瓶。
“呼——爽!”佩利仰头灌了半瓶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脸上是运动后的满足红晕。
帕洛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靠在篮架上,状似随意地开口,用了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目光却紧紧锁定着佩利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佩利,有时候我总觉得……你,雷狮老大,还有卡米尔,好像不是普通人。”他顿了顿,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继续说,“就好像……从另一个什么奇怪的世界跑过来的一样,哈哈。”
他说完,故意笑了两声,仿佛这只是个无厘头的玩笑。
然而,佩利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佩利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露出茫然、疑惑或者觉得好笑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握着水瓶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帕洛斯。
那一刻,帕洛斯清晰地看到,佩利那双总是洋溢着傻气的金色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是茫然,而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悲伤?
但这异样的眼神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佩利就咧开嘴,露出了帕洛斯熟悉的、大大咧咧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帕洛斯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帕洛斯踉跄了一下:
“哈哈哈!帕洛斯你果然跟老大说的一样,想象力太丰富了!”佩利笑得没心没肺,“另一个世界?你是说像我们玩的凹凸手游里面那种世界吗?那倒是挺酷的!不过现实中怎么可能嘛!我看你就是学习学傻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的语气自然无比,反应也完全符合一个“正常”高中生该有的样子——觉得朋友的想法很搞笑,很无厘头。
但帕洛斯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不对。 绝对不对。
佩利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傻狗”该有的!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太复杂了!而且,他回答得太快了,太流畅了,就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尤其是那句“跟老大说的一样”,更是意味深长!
雷狮早就预料到我会怀疑?甚至还跟佩利通过气了?
帕洛斯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低估了佩利,大大地低估了!眼前这个笑得阳光灿烂的金发少年,绝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可以轻易套话的单纯家伙!
他的试探,不仅一无所获,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对方更加警惕。
帕洛斯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被调侃后的无奈笑容:“可能吧,最近可能是有点累了。”
佩利又用力拍了拍他,语气轻松:“别想那么多啦!走,再去投几个球,然后我们去小卖部,我请你喝饮料!”
看着佩利转身跑向篮球的背影,帕洛斯站在原地,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第一次主动出击,以彻底的失败和更深的警惕告终。他不仅没有套出任何话,反而证实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佩利的“傻”,很可能是一种极其高明的伪装。
这个看似和平的学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而他,似乎正站在一个越来越危险的棋盘上,对手的实力,远非他所能预料。
与佩利那次失败的套话之后,帕洛斯更加确信,雷狮海盗团这三个人绝对有问题,而且他们的警惕性和伪装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从他们那里打开突破口太难了。既然凯莉和安莉洁已经主动跳出来“吓唬”过他,或许从她们那里,反而能获得更直接的信息。
与其在猜疑中煎熬,不如直面那个看似最捉摸不定的星月魔女。
第二天午休,帕洛斯没有去天台,也没有去图书馆。他径直来到了高中部教学楼的天台——一个除了雷狮海盗团,也偶尔会有其他学生上来透气的地方。他有一种预感,凯莉可能会在这里。
果然,当他推开天台门时,看到凯莉正坐在栏杆上,两条腿悬空轻轻晃荡着,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阳光洒在她黑色的头发上,映出耀眼的光泽。老骨头不见踪影。
听到开门声,凯莉回过头,看到是帕洛斯,脸上立刻露出了那种帕洛斯现在已经十分熟悉的、带着狡黠和玩味的笑容。
“哟,这不是最近魂不守舍的帕洛斯同学吗?”她跳下栏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怎么?终于想通了,不来问问本小姐吗?”
帕洛斯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他直视着凯莉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凯莉,那天晚上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雷狮、卡米尔、佩利,他们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凯莉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帕洛斯脸上严肃而急切的表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很开心,甚至有点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你……你居然真的纠结到现在啊?”凯莉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来‘时间不多了’这句话效果拔群嘛!”
帕洛斯眉头紧皱,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恼怒:“凯莉!我没在开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凯莉摆摆手,终于止住了笑,但嘴角依旧挂着恶劣的弧度。她凑近帕洛斯,压低了声音,紫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如同星光般狡黠的光芒:
“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发问的份上,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她顿了顿,似乎很享受帕洛斯瞬间绷紧的呼吸和专注的眼神,然后才慢悠悠地、清晰地说道:
“对,他们三个,不是这里的人。”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凯莉口中得到如此直接的证实,帕洛斯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呼吸一滞。真相以最粗暴的方式砸在了他的面前。
凯莉满意地看着帕洛斯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戏弄的语气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安莉洁也不是,银爵也不是,你看到的考场里那些‘老熟人’,基本上都不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帕洛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全员……几乎全员都来到了这个世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