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弥漫中,陈生只听到扑通一声响。等烟雾散去,佐藤已经不见了,只有栏杆上挂着块被划破的衣角。
“追!”林子墨刚要下令,就被沈若烟拉住了。
“别追了。”沈若烟的声音还在发颤,“他腿上中了枪,跑不远的。我知道李教授在哪——他被关在美龄宫的地下室,布防图藏在《四库全书》的函套里。”
众人赶到美龄宫时,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书架上的《四库全书》散落一地,显然有人来过。陈生捡起一本《论语》,发现函套上有个新鲜的刀痕,显然布防图被人取走了。
“是佐藤。”林子墨看着地上的血迹,“他肯定没跑远。”
陈生却摇了摇头,指着窗台上的脚印:“这脚印比佐藤的小,是女人的。”他突然想起客栈老板娘,那个眼角有痣的寡妇,她今天说去给佐藤的母亲送药,莫非……
“不好!苏雪还在客栈!”陈生的心脏猛地一缩,拔腿就往门外跑。
等他们赶回客栈时,院子里一片狼藉。老板娘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把匕首,已经没了气息。苏雪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糖兔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陈生捡起一块碎掉的糖兔子,指尖冰凉。他突然看到老板娘的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用血写着三个字:松井来。
“松井?”苏瑶的声音发颤,“是武汉那个松井?”
陈生想起沈青死前说的话,想起一路来的顺利,突然明白了——浅田根本不是要抓他们,而是要放他们来南京,好让松井的人顺藤摸瓜找到布防图。而客栈老板娘,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松井安插的棋子,只是她最后关头反水,想护着他们,才被灭口。
“苏雪呢?”赵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一直把苏雪当亲妹妹看。
沈若烟突然指着墙角的水缸:“那里有血迹。”
水缸里的水泛着淡淡的红色,缸沿上有个模糊的手印。陈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苏雪被松井的人抓走了。
林子墨走到老板娘身边,从她怀里掏出个怀表,打开一看,里面嵌着张男人的照片,眉眼间竟和老板娘有几分相似。“她是我爹的通讯员,代号‘夜莺’。”林子墨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爹牺牲后,她就一直潜伏在南京。”
陈生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苏雪给他缝的护腕,粗布的质感还留在手腕上。他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松井在哪?”
“在码头。”沈若烟从怀里掏出张船票,“我刚才在特高课听到特务说,松井今晚要坐船回武汉,带着……带着一个小姑娘。”
陈生转身就往门外跑,苏瑶和赵刚紧随其后。林子墨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喊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码头上停着艘货轮,烟囱里冒着黑烟,显然随时准备起航。陈生三人悄悄摸过去,看到松井正站在甲板上,手里把玩着把军刀,而苏雪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低着头,不知是醒着还是晕着。
“松井!”陈生大喊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松井转过头,看到陈生,脸上露出狰狞的笑:“陈生君,我们又见面了。”他拍了拍苏雪的脸,“这小姑娘长得真俊,可惜啊,马上就要喂鱼了。”
陈生刚要冲上去,就被赵刚拉住了。赵刚指了指货轮的油箱,做了个点火的手势。苏瑶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个火柴盒——那是她从老板娘的灶房里顺来的。
“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陈生低声道。
赵刚突然大喊一声,朝着甲板扔了块石头。松井的人立刻朝石头飞来的方向开枪,陈生趁机绕到货轮后面,苏瑶则悄悄爬上油罐,将火柴划燃,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油箱爆炸了,火光冲天。甲板上的特务乱作一团,松井咒骂着,刚要下令撤退,就被陈生从背后踹倒在地。
“林姐和白露,是不是你杀的?”陈生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松井大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她们?在军火库就被炸成碎片了!不过白露那娘们倒是有种,咬掉了我半只耳朵——”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陈生一刀割破了喉咙。陈生走到苏雪身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发现她只是被打晕了,松了口气。
“快走!船要沉了!”林子墨跳上船,拉着沈若烟往岸边跑。
货轮在爆炸声中渐渐倾斜,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生抱着苏雪,在码头上看着燃烧的船,突然觉得很累。苏瑶走到他身边,递给他块手帕:“擦擦吧,脸上都是灰。”
陈生接过手帕,刚要擦,就看到苏雪醒了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陈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陈生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有些哽咽,“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雪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娘说,这样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陈生愣住了,苏瑶和赵刚在旁边偷笑,连林子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沈若烟看着他们,突然低声道:“李教授其实早就把布防图记在脑子里了,他让我告诉你们,去西安找八路军办事处,那里有人会接应。”
“西安?”陈生抬头看向远处的星空,“正好,延安也在那边。”
天亮时,他们在码头的杂货铺买了些干粮,准备往西安走。林子墨要留在南京处理后续事宜,沈若烟则要跟着他们一起去西安,她说李教授还有话要让她带给组织。
“这个给你。”林子墨递给陈生一个徽章,上面刻着“忠义救国军”五个字,“到了西安,遇到麻烦可以去找胡团长,他是我爹的老部下。”
陈生接过徽章,揣进怀里:“多谢。”
“后会有期。”林子墨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赵刚赶着辆马车在路边等他们,苏雪正坐在车上,手里拿着块新做的糖兔子,是沈若烟刚才在集市上给她买的。陈生跳上马车,苏瑶已经把地图摊开了:“从南京到西安,走陇海铁路最快,不过火车站肯定有日本人盘查。”
“那就走水路。”陈生指着地图上的淮河,“顺流而下到蚌埠,再转陆路去西安。”
马车在晨光里缓缓驶离南京城,秦淮河的画舫还在雾里飘着,像一场未完的梦。陈生望着渐渐远去的青砖灰瓦,突然想起老板娘眼角的那颗痣,想起她炖的鸡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想什么?”苏瑶递给他块烧饼。
“在想,南京的雾什么时候能散。”陈生咬了口烧饼,突然笑了,“不过没关系,总有天亮的时候。”
苏雪靠在他肩上,嘴里含着糖兔子,含糊不清地说:“到了延安,我能学双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