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上无星无月,地面漆黑一片。
山上山下的两军偃旗息鼓,安营扎寨。山下的双方都不敢贸然偷袭,阵地犬牙交错,谁也不知道附近的是友军还是敌军。
山上的速不该本想趁黑进攻,不料他们刚越过坑洞,只见无数支火箭激射而来,数处“轰”地燃起大火,这是秦戈早先预留下的火油。
偷袭的蒙古重甲兵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火光之下,成为天机弩射击的靶子。速不该只得下令所有人退到坑洞之外。
寒风凛冽,气温骤降。魏军将士早有准备,战马的布囊里装着干粮、木炭,甚至有些将士还带着京城百姓准备的瓷罐装着的肉汤。
用木炭一烤,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肉汤,吃上一块煮烂的肉块,在这个寒夜的旷野里绝对称得上奢侈。
蒙古士卒则只能闻着不知从哪飘来的肉香,啃着硬得像石头般的烤馕,数人蜷缩在一起,静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战斗很快又在各处打响。魏军的士气和精神明显更胜一筹。
焦将军的五万京畿军在天亮后不久便已抵达战场,随后还有当涂军镇朱仝亲率两万荆楚军午时左右到达。
朱仝在听闻自己的爱子阵亡之后,不顾手下的劝阻,毅然带着自己的嫡系前往沉香寺报仇。
当扬子江畔只留下一万多蒙古士卒时,陈翀亲自领着六万京畿军包围了他们。江面上的蒙古船只见状,掉头就走。敌我力量悬殊,他们可不想被俘或被杀。
一万多绝望的蒙古士卒发起了冲锋,可还是被逐步压缩到江边,要么被杀,要么被推挤着掉入江中。饶是如此,六万京畿军还是死伤了一万余人,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彻底肃清了岸边的蒙古军。
沉香寺内,秦戈与松风道长、文远征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他们在正中间,外面是速不该的三万余人;在山下有慕容七七的陌刀军和庐州军,大概不到六万人;再往外,则是先期陆续到达的约七万蒙古援军;然后是顾非的破虏军和洪都军,五万余人;接着又是六万多蒙古军;最外围的,则是五万京畿军和两万荆楚军。
另外还有仪征和江都的近四万蒙古援军昨日经过一番交战后,驻扎在附近,伺机而动。魏军这方则是金陵十余万守军以及攻下仪征的一万陌刀军。
局势的复杂,已经超出了秦戈当初的设想。他只知道,无论哪一方面出现了溃败,便全盘皆输,双方俱是如此。
又是一天毫无章法的乱战,双方随时都处于或进攻或防守的转换,不过都无大的进展。山顶的魏军依靠天机弩艰难地守住了以坑洞为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是他们的羽箭、弩箭、火油损耗过半,将士也只剩下不到一万,只有粮草还算充足。
速不该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五千余伤亡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的干粮只剩下一天的量,再僵持下去,饿着肚子的士卒迟早会士气大跌。
与他一样处境的还有山下的十多万蒙古军。当他们遣人去往仪征征调粮草时,才发现仪征已经被魏军控制。
仪征和江都的四万蒙古军迅速赶回,围住仪征攻打了一天。只是张满仓的一万陌刀军顽强防御,守住了军镇。
周至的两万水师弃船登岸,悄悄靠近仪征。
第三日的清晨,山上的两万五千余名蒙古士卒发动了疯狂的进攻。他们完全不顾迎面而来的弩箭和弓箭,越过坑洞的界线后,埋头往前疾奔。
在付出了六千多人阵亡的代价后,蒙古军终于攻至沉香寺附近。
秦戈拔出斫道剑,大吼一声:“杀。”
山下的慕容七七听到后心头一震,立马大喝道:“随我上山。”慕容轩、铁师、白伦等人护在她的左右,往山上冲去。
一路上只遇到零星的抵抗,慕容七七心里越发地惶急。这说明速不该已经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在攻打沉香寺。
他们终于赶到战场的外围,此时留在慕容七七身边的多是天机门的弟子和铁师的那帮老伙计。两万余陌刀军的将士速度远不及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
铁师他们手里还有十余张天机弩,他们拉动了手柄,弩箭射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敌军,数十人应声而倒。
一名蒙古千夫长见对方只有数十人就敢主动进攻,便带着数百人冲向慕容七七等人。
天机门的弟子擅长暗器、潜伏、刺杀,轻身功夫都不错;而铁师等人身法凝重,招式势大力沉。双方配合之下竟然与对面数百人打得旗鼓相当。
两万陌刀军的将士终于到达山顶,更多的蒙古士卒转身作战。
庐州军在山脚与外面的蒙古军激战,但半个时辰不到,便被突破了防线,让他们冲上山来。庐州军也只得紧跟而上。
随后便是破虏军、洪都军,更外围的蒙古士卒,最后是京畿军和荆楚军,所有人都闻风而动,纷涌着往沉香寺的方向靠近。
“大汗,撤吧。”札木合望着山上山下密密麻麻的兵丁将士,不分敌我,焦急地道。如果速不该有什么闪失,他全族陪葬都不够。
“最后再尝试一次,杀不死秦戈,重伤他也好。”速不该望着寺内那道挥舞着斫道剑的身影,拔出了宝剑道。
他身旁的三百余名亲兵神色凛然,瞳孔收缩。交战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未真正出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