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跟了他多年的宝马通灵般发出一声长嘶,竟不退反进,朝着通往城墙的石阶猛冲过去!
那石阶本是供步兵上下,陡峭而狭窄,骑马登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拦住他!”高干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文丑会如此疯狂。
城头的袁军士卒反应过来,无数箭矢和滚木朝着文丑和他座下的战马集火而去。
“给我开!”
文丑人马合一,手中长枪舞成一团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竟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铛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射来的箭矢被尽数扫落,砸下的滚木被他一枪挑飞。
战马的铁蹄在石阶上踏出一连串火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强行向上攀登!
在无数袁军士卒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一人一骑,宛如从地狱冲出的魔神,硬生生跃上了城头!
战马落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轰然倒地,但文丑已经借力腾空,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之上。
他环顾四周,那些刚才还在肆意射杀他袍泽的袁军士卒,此刻近在咫尺。
“死!”
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文丑手中长枪横扫,面前的五六名袁军士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泼洒了一地。
他一步踏出,枪出如龙,瞬间贯穿了另一名士兵的喉咙。
昔日河北鬼雄的威名,在这一刻被鲜血彻底激活。
城头上的袁军被他那股悍不畏死的凶煞之气所震慑,竟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他们试图结成阵势,用长枪对准文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上前。
那道魁梧的身影,在他们眼中,仿佛就是不可战胜的死神。
一人一枪,竟逼得上百名守军节节败退,无人敢撄其锋!
城外,一直在后阵掠阵的张辽早已察觉不对。
当瓮城大门关闭,箭雨升空的那一刻,他那张冷静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怒之色。
“中计了!文丑将军被困!”他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弓弩手,压制城头!破城槌,给我把那该死的铁门撞开!其余人,准备接应!”
吕军外阵迅速而有序地动了起来,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无数箭矢呼啸着飞向城头,为文丑分担压力,沉重的破城槌在数十名壮汉的推动下,开始一下下猛烈撞击着瓮城的外门。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余姚城头,程普与凌统并肩而立,浑身浴血。
城下是孙权军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的攻势。
程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对身边同样疲惫不堪的年轻小将道:“公绩,还能战否?”
凌统拄着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满是坚毅:“老将军尚在,凌统岂敢言退!此城,与我等共存亡!”
不同的战场,同样的血与火。
远征幽州的吕军在卢龙塞下遭遇了迎头痛击,但那股不屈的战意,却在文丑登城死战的激励下,重新燃起。
挫折,只会让这支百战之师变得更加凶悍。
夜幕降临,吕军大营。
经过惨烈的厮杀,张辽最终还是撞开了城门,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将文丑接应了出来。
但此战,吕军前锋折损近半,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吕布端坐主位,面沉似水,那张素来桀骜不驯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沙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每一次敲击,都让帐内的将领们心头一紧。
卢龙塞的失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这位天下第一武将的脸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名亲卫快步走进帐内,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主公,营外有一人,自称有鞠氏密信,十万火急,需亲手呈上!”
帐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鞠氏?
那是袁绍麾下大将鞠义的家眷。
鞠义早已战死,他的家人缘何会在此刻送信前来?
吕布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挑,眼中的怒火被一丝疑窦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正欲挥手斥退。
但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最终还是沉声道:“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被带入帐中。
他一言不发,只是恭敬地呈上一个蜡封的细小竹管。
亲卫上前接过,检查无毒后,才转交给吕布。
吕布捏着那冰冷的竹管,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愈发强烈。
他缓缓拔出蜡封,从里面抽出一卷极薄的绢布。
展开绢布,他的目光落在上面那一行行娟秀却又透着决绝的字迹上。
帐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都看到,吕布那张阴沉如水的脸,在看清信中内容后,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
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一股狂烈的火焰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帐中那股因战败而带来的颓丧气息,被他身上陡然爆发出的滔天战意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众将看着他脸上那抹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如同猛兽盯住猎物般的笑容,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
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