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许褚醉酒施暴,看到夏侯渊与之激烈争吵,看到曹军营中一片混乱,军心浮动。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哼,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器。”陈宫放下千里镜,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曹军自断臂膀,许褚心生怨怼,军心已乱。此乃天赐良机。”
但他没有立刻下令出击。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看似完美的战机,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他需要再看一看,再等一等,等到曹营的混乱发酵到极致,等到所有人都相信许褚已经彻底失控,那才是一击致命的最佳时刻。
而在曹营的另一端,督粮官正看得须发倒竖,浑身发抖。
他为人方正,最重法度,何曾见过如此乌烟瘴气、纲纪荡然的景象!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他气得嘴唇哆嗦,转身就走,“老夫定要面见郭祭酒,禀明丞相,严惩此獠!”
他怒气冲冲地奔向中军大帐,刚走到半路,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郭嘉。
他一袭青衫,面带微笑,仿佛对营中的大乱充耳不闻。
“何故如此行色匆匆?”
“祭酒!”督粮官一见郭嘉,满腔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你来得正好!那许褚阵前醉酒,目无法纪,军心涣散,大祸将至!你为何还在此悠闲观望?再不制止,我军危矣!”
郭嘉脸上的笑意不减,非但没有半分忧色,反而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
“传我将令,再送五十瓮上好的陈酿去许将军营中,就说是我郭嘉请他喝的。”
“什么?!”督粮官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指着郭嘉,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也要跟着他一起疯吗?火上浇油,你想毁了全军不成!”
郭嘉却不答话,只是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引至一处僻静的营帐内。
待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郭嘉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如海的智谋。
“还请息怒。”他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督粮官,“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而陈宫想看到的,我们也得让他看到。”
寥寥数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督粮官的满腔怒火。
他怔在原地,脑中轰然作响,看着郭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片刻之后,当督粮官走出营帐时,脸上的愤懑早已被一种混杂着震惊、恍然与敬畏的复杂神情所取代。
他回头望向许褚营地方向那依旧喧嚣的混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奉孝之谋,鬼神莫测!
而此时,那场“混乱”的中心,许褚正低头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校尉。
鞭打亲卫的木杆早已丢弃,与夏侯渊的争吵也已落幕,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校尉的求饶,似乎并没有平息许褚的“怒火”。
相反,那双赤红的虎目中,癫狂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带着戏谑与残忍的冰冷。
他缓缓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不是去扶,而是重重地拍了拍校尉的肩膀,那力道让校尉的身体猛地一沉,险些趴在地上。
“一个跪地求饶的懦夫。”许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带着浓浓的嘲弄,“真是让人失望。”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目光扫过校尉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魁梧身躯。
“也罢,就让本将军来试试,你这身骨头,还剩下几分当年的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