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时,吕布已带着三千轻骑隐入谷道旁的密林。
他蹲在一截老槐的枝桠间,玄铁剑压着大腿,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身下的士兵们像蛰伏的夜枭,甲叶用布帛缠得严丝合缝,连箭囊与箭杆相碰的声响都被浸了松脂的麻线勒住——这是陈宫昨夜在军帐里拍着桌子强调的死规矩半粒石子滚下坡的动静,都能要了整支伏兵的命。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马粪味。
吕布眯起眼,顺着山风方向望去,谷道入口处的青石板上,正扬起一团黄尘。
来了。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谷道宽不过两丈,两侧密林是天然的箭垛子。
曹仁若贪近道,咱们的弩手能把他的人串成糖葫芦。
密林中此起彼伏的细微动静骤然消失。
吕布能听见自己身后弓箭手抽箭的轻响,能听见陷阵营的刀盾兵调整藤牌角度时,皮革与手臂摩擦的沙沙声。
他低头看向腰间的牛角号,那是张辽亲手雕的,牛角尖还沾着新涂的牛血——这是总攻的信号。
谷道里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报——前军已过无棣溪!
报——两侧山壁无异常!
传令兵的嗓门震得林梢的雀儿扑棱棱乱飞。
吕布看见曹仁的将旗了,朱红的字旗在谷道中晃得刺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征东将军正扯着嗓子笑:公达也忒小心了!
这破林子能藏下千把人?
孤带三万大军,就是吕布亲来——
将军!荀攸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的青衫被山风灌得鼓胀,末将再请!
谷道狭窄,若遇伏兵——
住口!曹仁猛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青石板上敲出火星,你当孤没见过战场?
前日破了昌国城,昨日烧了袁谭的粮车,吕布那厮早被袁军拖在平原城下脱不开身!他转头冲后军吼,都给老子卸甲歇着!
日头毒得很,等过了谷道再——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荀攸突然扑过来,带得曹仁的头盔落地。
一支短箭擦着曹仁的耳尖钉进身后的青石板,箭尾的红羽还在簌簌颤动。
伏——
吕布的怒吼震裂了黎明的寂静。
牛角号在同一时间炸响,像劈开云层的惊雷。
密林里腾起遮天蔽日的箭雨。
吕布看见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是终于等到猎物入网的灼烧感。
他抽出玄铁剑,剑刃划破晨雾时带起刺耳的尖啸,这是给弩手的信号:三轮齐射,压着中军打!
第一波箭雨裹着破空声砸进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