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不然呢?”明丞见李尔福无言以对的沉默了,所以补了一句,“哦,因为我被五常大学聘请为经济学的讲师才回国的——校董约克先生还是我在伦敦大学学院留学时候的同学,他的背景你知道的吧?我给他们出示了证件,马上就放我出来了。”
明丞说的满不在乎,却让李尔福听着步步惊心。他本来还怀疑起了明丞的身份,但是人家说的顺理成章,而且他刚刚回国什么都不清楚,是特务派来试探的可能性为零。
而且,李尔福打量着明丞: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文白净,平时很是柔和的瑞凤眼现在显得有些茫然,还有点犯迷糊,不太像是其他方面的谍报人员。
李尔福不可能开门见山地问:您是哪方面的人吧。
他拿出了两本蓝皮线装旧书,上面溅到了几滴褐红的污渍。
明丞不必翻书就知道扉页上盖着大哥明卿的字号:【明长卿印】。他也没打算抵赖就坦诚地说:
“咦,这就是我早上送去修的那本,哎哟,咋还污了?这可是光绪初年的旧物了,大哥见了非得心疼死不可!”他顿了顿,看着李尔福又问,“咋到你手上了?”
“这是在共谍家里发现的,沾的是一对夫妻的血。”李尔福直截了当地说。
明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原来那个女老板叫龚蝶啊,她家还出人命案子呀?”
“呃……”李尔福有些词穷,看着明丞眼神透着一种迷茫,估计认为他说的是某起普通的谋杀案。
他问:“您认识那个女老板?”
“瞧你这话说的,我刚回国认识谁去啊?我去修订旧书,肯定得向街坊一路打听哪里的铺子手艺好就去了哪家。”明丞顿了顿又有点害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转向,一进胡同就迷路了,没人指路根本就没法出来。”
“被审者”好像全然无辜,“审问者”愣了愣,叹气道:“唉,明二哥,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实话跟你说吧。那女老板的男人是我的师父,夫妻俩都是间谍,已经被击毙了。您捡的这孩子是他们的儿子,现在外面有几个特务围着沈公馆转悠,目的之一就是拿这孩子钓鱼呢!”
明丞一双瑞凤眼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歉然,“那我是不是给沈家添麻烦了?没想到我一时好心把事儿弄成这样。”说着,他抱起陆雍也站起来,“要不我先走吧。”
“唉,外面都是特务,您干嘛去?”李尔福连忙拉住他就说,“沈家倒是无所谓,但是您肯定会惹祸上身。”
“啊?”明丞愣住了,心里飞快盘算着李尔福此番试探的目的。
只听他说:“这事儿也好办。您把孩子放到街上或者是交给我,您落得一身轻松,我也能往局里交差了。”
明丞抱着孩子的手更紧了,勃然变色地说:“福子,你太让我失望了!穿着这身黑皮连心也这么黑!再咋说,孩子是无辜的。他这么小就把他交给特务还能有活路吗?我明丞就是再咋贪生怕死,也做不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
李尔福愣了愣,看向旁边的沈楠,他闭着眼佯装假寐,躺在沙发上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皮微微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