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潺潺,映着西垂的落日,在河畔洒下万点金麟。许褚大军沿河岸扎下营寨,连日行军的士卒们终于得以卸甲喘息,饮马的、埋锅造饭的,营中升起袅袅炊烟,与暮色交融在一起,暂时洗刷了征尘与疲惫。
中军大帐内,许褚卸去沉重的铠甲,只着一身深衣,正与程昱对坐,案几上摆着简单的酒食。二人举杯对饮,谈论的却非风月,而是当下局势。
程昱放下酒杯,缓声道:“我军此番以讨贼为名,行金蝉脱壳之计,牛辅性情粗疏,未必能及时察觉。唯恐其麾下另有明眼之人...”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惊雷破空,瞬间撕裂了营地的宁静。亲兵来不及通传,帐帘已被猛地掀开,一骑斥候满身尘土,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而沙哑:“报——将军!北方急报!”
许褚手中酒杯悬在半空,目光陡然锐利如刀。
斥候深吸一口气,继续禀报:“大批西凉铁骑,估约万余,打着‘李’、‘郭’、‘张’字旗号,已越过边界,正沿我军来路疾驰南下,距此已不足六十里!”
帐中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牛油火把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程昱缓缓放下酒杯,眉头微蹙,看向许褚。
许褚沉默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帐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但那丝冰冷的锐利愈发明显:“反应如此迅捷...绝非牛辅之能。能看破此计者,非李儒即贾诩。李儒此刻当在洛阳辅佐董卓,那么...”
他转头看向程昱,语气笃定:“贾诩在彼处。贾文和...毒士之谋,洞悉人心。”
程昱微微颔首,面色凝重:“他既看破,此番追兵,必非易与之辈。领军者可是李傕、郭汜、张济?”
“回先生,正是此三人!”斥候肯定道。
许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不由想起一年前,他如何费尽心机,明察暗访,欲寻贾诩而不得其踪。却不想在自己即将成功脱离漩涡之际,竟被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毒士”看破了行藏。贾诩之智,如深渊潜龙,不出则已,一出则必中要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战意却在胸中熊熊燃起:“好!甚好!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传令!升帐聚将!”
片刻之后,众将顶盔贯甲,齐聚帐中。文官一侧,程昱肃立,身旁站着两位年轻文士,一是面容清癯、目光沉静的傅干,另一人是神态从容、眉宇间透着干练的张既。此二人一路随军,参赞军务,已显露出不凡的才具。
许褚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位忠诚的面孔,沉声道:“追兵已至,意料之中,然看破此计者,乃贾诩贾文和。”
“贾诩?”众将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这个名字,代表着算无遗策与致命的风险。
许褚声音陡然提高,压下了帐中的议论:“然我部新至,立足未稳,且押有重要人员与粮草辎重,不可浪战,亦不可退缩!当以雷霆之势,挫其锋芒,方可赢得立足之地!陈到听令!”
“末将在!”陈到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命你即刻率领两千步卒,护送蔡先生以及所有随军工匠、文书、及大部分粮草辎重,向东转移,进入析县以东山区,寻找险要处隐蔽驻扎。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确保万无一失!不得有误!”
“诺!末将纵粉身碎骨,亦保蔡先生与辎重周全!”陈到领命,毫不犹豫转身出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