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左臂的伤口随着颠簸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早已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的包扎布,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在身后枯黄的草丛和灰白的石砾间,留下断断续续、却足以致命的猩红痕迹。林皓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度的疲惫中浮沉,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有怀中那个冰冷坚硬的铝盒,以及心底那份不肯熄灭的执念,支撑着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远处那面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岩壁,一寸一寸地挪动。
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来自追兵和幽灵射手的杀机,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在身后,随着他留下的每一滴鲜血而愈发逼近。山林寂静,但这寂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致命的陷阱。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片刻,或许已过了几个时辰。当他终于踉跄着扑到那面陡峭岩壁脚下时,整个人几乎已经虚脱,只能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前不断滚落。
他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扫视着岩壁。岩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缝和常年风雨侵蚀形成的凹槽,一些顽强的灌木和藤蔓从缝隙中挣扎而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需要找到一个足够深、足够隐蔽的洞穴或者缝隙。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沿着岩壁底部,用手扒开茂密的藤蔓和枯草,一寸寸地搜寻。岩石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稍微刺激了一下他昏沉的神经。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随便找一个浅坑蜷缩起来听天由命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处被厚厚藤蔓完全覆盖的区域,后面似乎……是空的?
他心中一动,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开那些纠缠的、带着尖刺的藤蔓。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匍匐进入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不大,被岩石和植被巧妙地遮掩着,若非贴近寻找,极难发现。
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某种动物巢穴气息的、略带暖意的风,从洞内缓缓吹出。
就是这里了!
林皓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他不再犹豫,先将怀里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推进洞口,然后自己忍着全身的剧痛,趴下身子,一点一点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艰难地爬了进去。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空间似乎比洞口显示的要大一些,他爬进去后,可以勉强蜷缩着坐起来。地面是干燥的沙土,带着一股尘土味。最重要的是,这里似乎能隔绝部分外界的寒风,比起外面,多了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暖意。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稻草,压垮了他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他背靠着冰冷的洞壁,甚至来不及检查一下洞内是否还有别的“住户”,极度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就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头一歪,直接晕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尖锐的啄咬感和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惊醒。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小东西在他身上爬动,啃噬着他伤口边缘凝固的血痂,带来一阵阵麻痒和刺痛。
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虫豸?
林皓猛地挥动右手,驱赶着那些不请自来的“访客”。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同时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
洞内依旧漆黑,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天光,勉强勾勒出洞内大致的轮廓。一个不算太大,但足够他容身的天然岩穴,洞壁粗糙,地上有些碎石和不知名的干燥粪便。
寒冷、饥饿、干渴、伤痛……所有的负面感觉在他清醒的瞬间,如同群蚁般再次噬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他摸了摸怀里的帆布包,铝盒依旧冰冷地存在着,这让他稍微安心。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找到水和食物,否则他撑不过这个夜晚。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借着那微乎其微的光线,开始检查左臂的伤口。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伤口因为得不到清洁和有效的处理,边缘已经红肿发炎,甚至开始流出些许黄白色的脓液,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失血过多让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在黑暗中想必也是惨白如纸。
他从破烂的衣襟上再次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想要重新包扎,却发现连这点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右手因为寒冷和虚弱而不停地颤抖。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听天由命时,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铜烟盒。
雷震……陈明远……刘子仁……冯铁山……大牛……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信任他,保护他,甚至为他付出了生命。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再次从他几乎枯竭的身体里涌出。
他深吸一口气,用牙齿配合着颤抖的右手,艰难地、一点点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