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得更高,将惨白的光线投洒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风依旧寒冷,卷起地上的枯草和沙尘,打在林皓脸上,如同细碎的冰粒。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躯壳,仅凭着本能和一股不肯消散的执念,在荒野中机械地挪动。
小腿的伤口在持续行走中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肿胀的灼热感。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内脏。视线开始出现阵阵模糊,耳朵里也嗡嗡作响,那是体力严重透支和脱水带来的征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方向是否准确。四周的景象似乎从未改变过,枯黄的草,裸露的黄土,偶尔出现的乱石堆,以及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地平线。孤独感如同这荒原本身,浩瀚而窒息,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只能不断地在心中默念:向西,向西……仿佛这两个字是唯一能指引他的咒语。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支撑不住,要一头栽倒在这荒原上时,前方视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线不同的颜色,那是水的反光!
一条河!
林皓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在沙漠中看到了海市蜃楼,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涌了上来,驱使着他加快脚步,朝着那线反光蹒跚而去。
越是靠近,那水光越是清晰。果然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河水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两岸生长着一些耐寒的芦苇和灌木,比起之前纯粹的荒芜,这里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水!
林皓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河边,顾不上河水冰冷刺骨,也顾不上是否干净,直接扑倒在岸边,将整个头和脸都埋进了水里,贪婪地、大口地吞咽着。
冰冷的河水涌入喉咙,刺激得他一阵剧烈咳嗽,但那种滋润干涸的感觉,却让他几乎要呻吟出来。他喝了好几大口,直到感觉胃里被冰水填满,才抬起头,瘫坐在岸边,大口喘息着,脸上、头发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
补充了水分,虽然身体依旧冰冷疲惫,但意识却清醒了不少。他看了看这条河,河水自北向南流淌,河面约有十几丈宽,水流平缓。这会是哪条河?吴淞江的支流?还是别的什么?
他必须过河,继续向西。但如何过河是个问题。河水虽然不深,但在这寒冷的季节贸然泅渡,很可能会因失温而丧命。而且,他怀里的铝盒绝对不能沾水。
他沿着河岸向上游走了一段,希望能找到一座桥,或者一个水浅可以涉足而过的浅滩。
走了约莫一里多地,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茂密的芦苇荡,河岸也变得泥泞起来。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到芦苇荡深处,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响动,不是风声,也不是水声,更像是……某种重物被拖动,以及压低了嗓音的交谈声!
有人!
林皓瞬间警惕起来,立刻蹲下身,借助芦苇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方向摸去。
他拨开层层枯黄的芦苇秆,透过缝隙向前望去。只见在芦苇荡深处,靠近河岸的一片空地上,停着两艘用芦苇和树枝巧妙伪装过的小木船!而七八个穿着杂色棉袄、但动作干练、腰间鼓囊、明显携带武器的人,正在将几个沉重的木箱从船上搬下来,藏进旁边一个事先挖好的土坑里。
这些人不是农民,也不是伪军!看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透着一股江湖气息和亡命之徒的悍勇。是走私的?还是……土匪?
林皓心中凛然,知道自己撞见了不该看的事情。在这种地方,无论是走私还是土匪,被发现了都绝不会有好下场。他屏住呼吸,缓缓向后退去,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就在他后退第三步时,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芦苇!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芦苇荡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
“那边有人!”
芦苇荡里的那伙人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停止了动作,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皓藏身的方向!同时,几声拉枪栓的“咔嚓”声响起!
暴露了!
林皓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站住!”
“追!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凶狠的呼喝和急促的脚步声,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掠过,打在周围的芦苇秆上,打得芦花四溅!
林皓不顾一切地埋头狂奔,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不敢直线跑,而是在芦苇荡中之字形穿梭,利用茂密的芦苇作为掩护。身后的追兵紧咬不放,枪声和叫骂声不绝于耳。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这伙人手中。且不说对方是敌是友,光是看到他藏东西的一幕,就足以让对方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