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屋内每个人的心上。门外巡捕蛮横的呼喝与木质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明远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地扫过林皓三人,再次压低声音厉问:“确定没被跟踪?”
“绝对没有!”林皓斩钉截铁,大脑飞速运转,“我们绕了很远的路,专挑僻静小巷……” 他突然想到王老五那张油腻而贪婪的脸,以及最后那个不甘的眼神,“除非……是之前盘查我们的那个青帮混混报了信!”
“王老五?”陈明远显然知道这个人,眉头拧得更紧,“那条日本人的狗!麻烦了!”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用脚踹门和撬锁的声响,显然巡捕失去了耐心。
“陈先生,后门?”赵劲川急促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后暗藏的匕首上。
“没有后门!”陈明远语速极快,“这是石库门亭子间,只有这一个出口!”他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那个堆满书籍的衣柜和靠墙的单人床上,“来不及了!你们,快!躲到床底下去!用这些旧报纸和书箱挡住!快!”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将书桌上那个致命的铝盒塞进一个装满废纸的竹篓里,用几张旧报纸草草掩盖,然后将其推到书桌最内侧的角落。动作虽然匆忙,却不见太多慌乱。
林皓、赵劲川和阿海不敢怠慢,立刻匍匐下身,手脚并用地钻进那张低矮的单人床底下。床下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和蛛网,三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利用陈明远迅速推过来的几个塞满书籍的旧木箱和一堆散发霉味的旧报纸,勉强遮挡住身形。
就在他们刚刚藏好的瞬间!
“哐当!”
一声巨响,外面的门锁似乎被强行撬开,门板被猛地撞开,重重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瞬间涌入天井和客厅。
“搜!仔细搜!”一个公鸭嗓的巡捕头目大声命令道。
杂乱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林皓三人在床底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阿海身体微微发抖,林皓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恐惧,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以示安抚。赵劲川则眼神冰冷,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脚步声逐渐靠近这间卧室。
“这间!”有人喊道。
门被推开,几双穿着黑色皮鞋或巡捕制式皮靴的脚出现在林皓他们有限的视野边缘。光线也随之涌入床底,让他们藏身之处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陈先生是吧?”那个公鸭嗓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这么半天不开门,在里面搞什么鬼呢?”
陈明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满:“长官,这……这话从何说起?鄙人一向安分守己,方才正在整理书稿,一时未曾听清……”
“少废话!”公鸭嗓打断他,“有人举报,你这里窝藏了从北边来的抗日分子!还带着违禁品!说!人在哪儿?东西在哪儿?”
“抗日分子?违禁品?”陈明远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冤枉”,“长官,这绝对是诬告!鄙人一介书生,平日里除了去报社上班,就是在家读书写字,哪里认识什么抗日分子?更别提什么违禁品了!这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哼,搜了才知道!”公鸭嗓显然不信。
几双脚开始在房间里移动,翻动桌椅的声音传来。一只脚甚至踢到了遮挡床底的旧木箱,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林皓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报告队长,客厅没有!”
“这间卧室……除了书还是书,没什么可疑的。”
一个巡捕似乎走到了书桌旁,林皓透过旧木箱的缝隙,能看到那人的裤腿就在竹篓旁边晃动。
千万不能动那个竹篓!林皓在心中呐喊。
或许是那竹篓看起来太过普通,里面装的也确实是废纸,那名巡捕只是随意地用警棍拨弄了一下,并未深究。
“床底下呢?”公鸭嗓问道。
一名巡捕应了一声,蹲下身,似乎准备查看床底。林皓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汗臭和烟草混合的气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明远突然“急切”地开口道:“长官!长官且慢!这床底下堆的都是些陈年旧报和废稿,潮湿霉烂,脏污不堪,怕是污了各位长官的眼!而且……而且前几日似乎还见了老鼠,若惊扰了……”
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提醒”,带着文人特有的那种对污秽之物的嫌弃。
那蹲下的巡捕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显然也不愿意去掏摸那看起来就脏兮兮的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