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往南。”根叔言简意赅,“有一条经常往来闽浙的私盐船,船老大信得过,后天夜里经过外海,我们会用舢板把东西送出去,交给他们。”
水路,私盐船……这确实是眼下相对稳妥的渠道。
“能确保安全吗?”林皓还是有些担忧。这份证据太重要了。
根叔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在这片海上,没有绝对安全的路。但我们疍家人,有自己的法子。比你们在陆上东躲西藏,机会要大得多。”
他的话带着海边人特有的、对风浪和危险的坦然。
林皓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选择相信根叔,相信这些在风浪中讨生活的人们的智慧和信誉。
“还有一件事,”根叔顿了顿,语气略显沉重,“外面的风声更紧了。不只是上海,整个江浙沿海,盘查得都厉害。听说……是因为‘蓬莱’那边,好像出了点岔子,东洋人跟疯了一样,到处搜捕可疑分子。”
“岔子?”林皓心中一动,“是因为我们逃出来?”
“不全是。”根叔摇头,压低声音,“老陈隐约听到点风声,说是‘蓬莱’里面,前两日好像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或者说是……抵抗?有守卫死了,具体情形不清楚,但东洋人因此加强了戒备,对外面的搜查也更严了。”
骚乱?抵抗?
林皓立刻想到了昏迷前叶怀明提到的,那个可能也在暗中活动的“老陈”,以及那些被囚禁的、心怀恐惧却未必甘于命运的人们。难道是他们?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那个钢铁魔窟,也并非铁板一块!
“所以,你们更要沉住气。”根叔叮嘱道,“在这里,没人知道你们的来历,就当自己是遇了海难被救起的落难人。少说话,多观察。”
接下来的两天,林皓和阿坤谨言慎行,真正融入了这小小的疍家澳。林皓甚至跟着澳里的人学习修补渔网,辨认潮汐;阿坤则只能在屋里活动,偶尔拄着根叔给他找来的新拐杖,在门口晒晒太阳,看着忙碌的海鸟和变幻的海面,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海上的生活简单而枯燥,却有一种陆地上难以寻觅的宁静。但林皓知道,这宁静只是暴风雨前的间歇。
终于,到了约定送走证据的夜晚。
月黑风高,海面上只有细碎的浪花声。根叔亲自带着两个精悍的汉子,驾着一艘没有灯火的小舢板,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哑巴澳,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林皓和阿坤站在岸边冰冷的礁石上,望着舢板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那份承载着无数血泪和希望的证据,能否顺利抵达它该去的地方?
而他们自己,在这暂时的避风港里,又能停留多久?
海风呼啸,带着未知的答案,吹向深邃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