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悠长而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梆子声,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根蛛丝,微弱,却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林皓与阿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台沉重的电台此刻是累赘,但或许能换来救命的药品和喘息之机。
“你等着,我下去看看。”林皓对阿坤低语一句,再次起身。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下楼,循着那梆子声走去。
敲梆子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堆着些破铜烂铁、旧家具零件,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废弃机器部件。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布衫,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眼神浑浊,看起来就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收破烂老头。
“老先生,”林皓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您收……电器吗?有点旧,但东西是好的……以前船上用的。”他含糊地解释来源。
老头停下敲梆子的手,抬起眼皮,慢悠悠地打量了林皓一番,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衣襟和略显仓促的神情上停留片刻,才沙哑地开口:“啥样的电器?太破的、用不上的,可卖不上价。”
“是一台……无线电,”林皓压低了声音,“有点沉,在客栈里。”
听到“无线电”三个字,老头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浑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无线电?那玩意儿……可是个稀罕物,也扎手。得看看成色。”
“成色没问题,就是……没电了。”林皓补充道。
老头唔了一声,推起独轮车:“带路吧。”
林皓领着这收破烂的老头回到“招娣客栈”三楼。进门时,阿坤独眼中凶光一闪,手已经摸向了枕下的匕首,直到林皓微微摇头示意,他才稍稍放松,但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老头。
老头对房间里的血腥味和阿坤那副悍匪模样似乎视若无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皓从床底拖出来的那个沉重布包上。打开布包,露出里面那台军绿色、结构复杂、虽然蒙尘却依旧能看出制造精良的“影”电台。
老头蹲下身,伸出干枯粗糙的手指,仔细抚摸着电台冰冷的外壳、旋钮和接口,他的动作很慢,很专业,不像个普通的收破烂的,倒像个老道的机械师在鉴定古董。他甚至凑近闻了闻电台外壳上残留的、极淡的硝烟和机油混合气味。
林皓和阿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老头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林皓,慢条斯理地说:“东西……是有点意思。不是民用的玩意儿。来路,我就不问了。在坎门,这东西是福是祸,难说。”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块大洋。或者,等价的东西。”
三十块大洋!这远远超出了林皓的预期,足够他们在坎门支撑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能请到更好的郎中。但这老头的眼力和出价,也让他更加确信,此人绝不简单。
“三十块……可以。”林皓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但我们不要大洋,我们要药,治枪伤、防化脓、退高烧的药,最好的那种。还要一些吃的,米、面、咸肉。剩下的,折成现钱。”他必须尽快解决阿坤的伤和两人的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