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值猛地一坠:
【3.98→3.88】
“我……”他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缝,裂缝里渗出久违的惧意,“被删了?”
姜莱抬手,水镜化作一条银链,链节薄如蝉翼,每一环都刻着微缩的“归”字,像替他把被撕走的笔画临时缝回。
银链缠住他残缺的臂弯,发出细微的“叮”,仿佛替一个破碎的名字打补丁。
然而链环刚贴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噬——
“归”字一个接一个熄灭,像被吹灭的灯芯,连灰烬都被黑暗舔走。
陆清言红线一弹,线头缠住银链末端,火羽顺着链节一路烧过去,把即将熄灭的“归”字重新点亮。
火线所过之处,银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嗤嗤”声,仿佛那些笔画在喊疼。
林野则直接伸手,用染血的指尖在虚空写“归”——
血字刚成型,就被回廊吞掉,像把一张嘴伸进他指缝里舔血。
下一秒,他虎口裂开,硬生生挤出半颗犬齿,啪地按在血字消失处。
犬齿代替笔画,钉在空气里,像一枚猩红的图钉,把“归”的最后一口呼吸钉死。
沈不归的左臂重新凝实,颜色却比原先淡,像被水洗过的墨,又像被时间漂白的旧照片。
存在值艰难地爬回【3.93】,像一条被钩上岸的鱼,尾巴还在水里扑腾。
“走。”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更冷冽的锋利,仿佛把恐惧磨成了刀,“在名字被删光之前,把鼓面抢过来。”
黑暗里,四人脚步同时响起,像四根钉子,一颗颗钉进回廊的舌根。
四人再不敢散开,红线、冰纹、血痕、水镜交织成一条四色缆绳,把他们束成一串畸形的“连体婴”,肋骨贴着肋骨,心跳共用一次鼓点。
每一步,地面便鼓起一次,像巨舌在清点他们的笔画,又像产道在试挤他们尚未成形的魂。
第十步,林野的“野”字被吞掉偏旁——
“予”字旁被黑暗叼走,他右腿瞬间失去重量,膝盖一折,差点跪成忏悔的姿势。
陆清言红线猛地一拽,像从血泊里提起一柄断剑,把他重新钉回站立;反噬却顺着红线爬回她心口,她侧头,一口血悄悄吐进掌心,像把名字的血型咽回去。
第三十步,姜莱的“莱”字被抹成“来”——
草字头被拔掉,她喉咙里立刻涌出一口咸腥,像把胎盘碎片连同一整片麦田咽回子宫。
她抬眼,眸子里闪过被删节的春绿,却硬生生把那一抹绿咬成汁,吞回丹田。
第五十步,他们终于看见那面“空名鼓”——
鼓架由两根交叉的脐带骨支撑,骨节上还残留未啃净的乳牙印;
鼓面是一张苍白的人皮,五官位置隐约可见,却像被羊水浸泡七昼七夜的纸,眼睑、唇廓、耳廓全糊成一层脆弱的膜;
鼓边悬着一根鼓槌——
是一截尚未剪断的脐带,末端仍滴着四色血珠,每一滴都在羊水里慢慢孵化成小型的星座。
鼓面左侧,浮现最后一行灰字,像用胎盘灰写的遗嘱:
【请报名。】
林野刚要开口,沈不归却抬手捂住他的嘴,掌心冰得发蓝,声音压得极低:
“报名,不是用嘴,是用‘被遗忘的啼哭’。”
他看向剩余的存在值:
【3.75】
“每人再扣一次,凑够四声,一起砸下去——
把自己的第一声哭,当鼓槌。”
陆清言红线缠住鼓槌,火羽顺着脐带爬上去,像给死刑犯套好绞索,又替它缝上最后一朵罂粟;
姜莱水镜凝成一面月盾,挡在四人面前——
镜面映出他们残缺的名字:
林、沈不、陆清、来。
像四块被掰碎的碑,又像四面被拔掉旗的旗杆。
“预备。”
沈不归抬手,冰蓝符纹爬上鼓槌,瞬间冻住四色血珠,把它们凝成一枚冰针,针芯里流淌着婴儿尚未呼出的第一口气;
林野用虎牙咬破下唇,把血抹在冰针上,补全“野”字最后一笔,血珠沿着针脊游走,像给骷髅点上朱砂瞳;
陆清言红线一弹,火羽顺着冰针燃烧,把“归”字烧回鼓槌,火焰却呈冰蓝色,像寒火替亡魂补魂;
姜莱掌心水镜碎裂,碎片化作四滴重新凝实的啼哭——
冰蓝、绯红、金黄、乳白——
同时落入鼓面,发出“滴答”四声,像四座倒流的钟。
“报名——”
四人异口同声,却发出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哇!!!”
哭声不是声音,是四道逆行的流星,带着胎粪与星辰,沿着脐带的方向,轰然灌进鼓面。
鼓槌落下——
咚————
鼓面人皮瞬间绷到极致,五官位置同时裂开,裂口喷出四道逆流的银河;
银河里,是他们被世界遗忘的完整名字:
林野、沈不归、陆清言、姜莱。
名字像四颗重新点燃的恒星,沿着脐带逆流而上,一路冲回他们的胸腔,在肋骨上烙下新鲜的金纹。
存在值疯狂飙升:
【3.75→4→5→6……】
数字跳成心脏,心脏跳成雷。
回廊的巨舌发出一声不甘的吞咽,像产道吞回婴儿,却再也嚼不动他们,只能把自己嚼碎。
鼓架崩塌,脐带骨碎成四段,化作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
阶梯内壁布满乳白光斑,像一条被重新缝好的脐带,通向更幽暗、也更完整的深处;
每一级台阶,都映着他们婴儿时期的倒影,脐带尚未剪断,像四条未完工的桥。
“啼哭回廊,毕业。”
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却带着湿漉漉的笑意,像产婆终于听见婴儿响亮的肺音——
“欢迎来到负二层。”
“记住,名字不是符号,而是你们替世界保管的——
最后一滴眼泪。”
四人对视,忽然同时伸手,把各自掌心的血、霜、火、水揉在一起——
揉成一枚四色纠缠的新印章,章面刻着他们合写的新符号:
“林沈陆姜”,笔画共生,像四颗心脏共用一根主动脉。
林野把印章按在阶梯入口,笑得虎牙滴血:
“下一层,要是再敢删我名——”
“我就连世界的名,一起撕下来。”
他们并肩踏下阶梯,像四颗被重新命名的星——
向负二层,
向比遗忘更深的记忆,
向尚未被世界起名的自己,
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