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我在梦里进入世界 > 第57章 逆生之塔·第三十五层「无名·初生」

第57章 逆生之塔·第三十五层「无名·初生」(2 / 2)

【别再回头。】

字迹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像被谁用指甲掐住脖颈,硬生生从喉管里挤出的遗言。

姜莱的潮声紧随其后。

那潮声其实是一缕银青色的脐带,脐带末端缠着半枚贝壳,贝壳里盛着妹妹未落地的笑声。潮声在她指缝间凝成一滴泪,泪里浮着细小的月纹,月纹又凝成妹妹的剪影——缺了第三月的剪影。

泪滴入第二只瓶,瓶底浮起一行湿亮的字:

【姐姐补给你。】

字迹带着潮汐的咸,像一封被海水泡烂的信,又在阳光下重新晾干。

沈不归的雪焰在刀痕里轻轻爆裂。

那刀痕其实是一道未愈合的冻疮,疮口内封存着十二岁那年的雪。雪焰无声地迸溅,化作一枚极薄的冰片,冰片里冻着一句未出口的“生日快乐”。冰片落入第三只瓶,瓶壁立刻结出一层霜花,霜花拼成女孩当年的笑,笑里缺了半颗虎牙。

林野的酒雾仍在腕上盘旋,迟迟不肯离体。

他忽然笑了,笑声像骰盅里最后一颗未落的骰子,又像赌徒在雪夜里呵出的最后一口气:“我的那句话,要等掷出来才知道。”

无脸人点头,卵壳裂得更深,那只尚未成形的眼睛终于睁开,瞳孔里映出林野的脸——却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十二岁那年跪在雪里的少年。少年手里攥着一枚空白骰子,骰子六点皆空,像一块尚未落笔的生绢。

“那么,交易成立。”

四只瓶子同时封口,瓶口的红线自动缠紧,铜钱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像冥府的锁链扣上。瓶子飘向黑暗深处,所过之处,幽绿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仿佛在为它们让路。

片刻后,一盏更大的灯亮起。

那灯其实是一枚倒悬的子宫,子宫壁薄得能透光,光里浮着四枚胚胎——

第一枚胚胎心脏处长着一枚骰子,骰面空白,却在每一次搏动间渗出淡金色的酒雾;

第二枚胚胎耳后挂着铜铃,铃舌是婴儿指骨,指骨上缠着极细的红线,红线末端坠着一枚“肃静”铜钱;

第三枚胚胎锁骨下嵌着一弯新月,月缺处被银青色的潮线缝补,潮线末端缠着半枚贝壳;

第四枚胚胎掌心握着一朵雪焰,火焰无色,焰心却冻着十二岁那年的雪,雪里埋着一句未出口的“生日快乐”。

“带走你们的‘未生之影’。”

无脸人的声音从卵壳深处传来,带着羊水与纸灰的湿冷,像刚出土的殉葬陶铃。

“它们将在第三十五层替你们死一次——以你们不敢说出口的那句话为祭。”

胚胎们同时睁眼。

瞳孔里映出四人的脸,像四枚尚未孵化的镜子,又像四只被诅咒的婴灵,正在学习如何模仿人类的第一声啼哭。

胚胎融入腕脉的瞬间,黑暗像被一只巨手扳倾斜,温热的羊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倒悬成一条天河。河面无风,却因脉搏而起伏——每一根脐带都是活的:半透明,粉紫、暗红、青蓝三色血管交错,像缠在一起的灵幡绳,又像未干的朱砂笔锋。它们互相纠缠,打结,再松开,最终凝成一座拱桥。

桥身是透明的血管编就,能清楚看见血浆一浪一浪地推送;桥栏是两排跳动的脉搏,鼓点时急时缓,像无数小鼓同时敲着送葬与迎生的节拍;桥面铺着一层薄薄的胎盘膜,踩上去先软后黏,发出“噗叽、噗叽”的湿响,仿佛每一步都踩碎了一枚未熟的卵。

林野第一个上桥。

脚印一亮,像有人提前在胎盘膜上撒了磷粉,金色的骰子骨碌碌滚在他脚边,每滚一圈,桥面就裂开一道发丝细缝,淡金色蜜露从缝里渗出,遇风凝成向日葵。花盘极嫩,却固执地追着那粒空白骰子,像替他点燃一条光的尾巴,又像替他预支一场尚未升起的日出。

陆清言——

紫灯花倏地熄灭,黑暗骤然收拢,只剩脐带的脉搏在发光:一条条紫星河铺在脚下,忽明忽暗,像冥纸铺出的水路。她并不急着迈步,而是抬手掐诀,指间“啪”地弹出一粒朱砂。

铃影自腕上脱落,在半空旋成一只掌心大的铜舟。舟头雕着饕餮纹,舟尾悬着一枚五帝钱,钱孔里穿过一缕她自己的头发,发尾系着极细的红绳——陆家祖传的锁魂丝。铜舟无风自动,沿着脐带星河缓缓漂流,所过之处,河面浮起一张张苍白的婴脸,张嘴欲啼,却被五帝钱一照,又沉入水下。

漂至桥心,脐带忽然打结成一扇拱形门,门框上挂着母亲的剪影——没有五官,唯有一头长发垂落,发梢滴着暗紫色的暮露。剪影抬手,枯瘦指尖覆上陆清言的眼皮,声音却像梳齿最后一次穿过发梢,带着旧木梳的沉香与纸灰味:

“别怕向前。”

陆清言左手双指并拢,在虚空画下一道破障符,符光如刀,将剪影一劈为二。剪影碎成紫蝶,每一只蝶翼上都写着母亲未寄出的信:墨迹潮湿,字句却早已干涸。铜舟穿过蝶阵,五帝钱“当啷”一声脆响,星河尽头的黑暗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下一层塔的心脏——一颗仍在跳动的巨卵。

姜莱——

新月胎记在锁骨下方灼烧,疤痕裂开,一缕银青色潮线垂落,像会呼吸的钓线。线尽头,妹妹的胚胎抱着一轮完整的月亮,月亮表面浮着未干的羊水,像覆了一层薄泪。

“姐姐带你回家。”

她握住潮线,指腹被月光的锋口割破,血珠圆润,带一点潮汐的咸。新月骤然升起,化作银青色滑梯,滑梯表面布满细小的涡纹,像贝壳的耳廓。姜莱赤足滑下,踝骨后方两片银鳞拍击空气,发出轻若蚌珠的“哗啦”声。滑梯尽头,一枚巨贝张合,贝肉里盛满未落地的潮声——那声音像千万个未出生的妹妹同时在笑。

沈不归——

雪灯在桥尾爆裂,火焰却无声,只溅出无数冰针。针尖挑破胎盘膜,膜上浮现一行冰蓝小字:

【请在此刻,为雪点灯。】

他抬手,冰针在指尖旋转,划出一道极圆的弧。弧线所过之处,胎盘膜被削成透明的薄片,薄片又叠成一只无色的灯罩,灯罩里跳动的正是那朵雪焰——火焰纯白,焰心幽蓝,像冻在冰湖深处的一枚心脏。

灯悬于桥尾,照亮脐带的尽头,也照亮黑暗里最后一道裂缝。裂缝之后,心跳声骤然放大——咚、咚、咚——像宇宙在替他们数拍子,又像他们的心跳终于学会了自己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