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逆生之塔·第六层「零昼之胎」
【任务十五:命名之前】
胎盘钥匙吻上瓣膜的一瞬,血字骤然逆流,像被月光吸回砚台的墨,猩红的笔划倒卷成一缕缕细丝,发出极轻的“嘶啦”声,仿佛旧约被抽走最后一行神谕。
“咔哒——”
轻得几乎是一粒尘埃落地的声响,却撬动整片子宫的轴心。瓣膜并未阖死,而是如一部翻到终章的子宫之书,页页折叠,层层鲸吞——粉白的肌纸、幽蓝的脉纹、暗红的血字,全都向内卷曲,化作一枚巨大的活页漩涡,将四人温柔而决绝地卷入更深的篇章。
黑暗只在睫毛上停留一次心跳,便被一道白光撕得粉碎。
那光没有温度,却带着羊水特有的潮腥与甜腥——像初生的星子裹着脐带,从宇宙最湿润的产道里喷薄而出,照得他们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胎膜。
四人骤然坠进一座旷阔的空腔——仿佛跌入宇宙尚未缝合的伤口。
四壁是半透明的胎膜,薄得只剩下一层呼吸的距离;其上游走的血管并非输送猩红,而是一条条尚未命名的昼光。那光极白,白得可以刺穿所有颜色,却偏偏带着夜的铅重——像黎明前最后一秒的寂静,凝成液态,在膜壁间缓缓涌流。
空腔中央,一枚巨胎悬空而卧。
它的胎膜几近透明,仿佛被晨曦吻过的薄冰,轻轻一触就会碎成光屑。膜内蜷伏的剪影没有五官,却长着四张脸:沈不归的冷月、林野的墨雨、陆清言的铃火、姜莱的灯芯。
四张脸同时睁眼——瞳孔无垠,如镜面叠向镜面,倒映出此刻正在凝视它们的四人。
每一次对视,便激起一层新的倒影,层层递进,无穷无尽,仿佛要把所有尚未发生的未来,都预先折叠进这场静默的对视之中。
胎膜之上,忽然渗出反向血字,仿佛有人以逆流的时光为墨,一笔一划凿进薄膜:
【零昼之胎:请在命名之前,找回未生之名】
血字每一次幽闪,便像一道被倒拨的秒针;胎膜随之骤然收紧,发出极轻却令人骨寒的“嘶——”声。
膜内那蜷缩的剪影便随之拔高一寸,骨骼与面容在透明中迅速舒展,像一朵逆开的黑昙,正把仍站在尘世里的四人一寸寸吸回母体的子宫深处。
当沈不归与林野心跳同步至最后一拍,巨胎底部浮现一道极细的冰裂纹路——纹路呈螺旋状,像脐带在逆向生长。
冰裂深处,传来极轻的敲击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对应巨胎内未出生心脏的一次搏动,却与四人的心跳错开半拍,像故意留下的空白节拍。
林野低声:“它在等我们填上那半拍。”
沈不归点头,冰指纹贴上冰裂纹路,霜花顺着螺旋蔓延,填补空白,却也将自己的心跳延迟了半拍。
半拍之后,巨胎内壁浮现一行新的血字:
【零昼之胎已记名:沈不归·林野】
字迹未干,胎膜骤然放松,像完成一次暗地里的契约。
巨胎的脐带垂落四根,颜色与胎盘钥匙一致:
· 冰蓝脐带——β-04,缠着沈不归的脚踝;
· 墨黑脐带——a-07,缠着林野的手腕;
· 幽绿脐带——γ-03,缠着陆清言的颈侧;
· 幽紫脐带——δ-01,缠着姜莱的发梢。
脐带并不捆绑,而是牵系——每一次心跳,四人便像四根被月光抽出的琴弦,把各自尚未成形的记忆弹进那枚巨胎。
沈不归的冰指纹骤然生疼,仿佛未出生的自己隔着胎膜,用乳牙轻轻咬下一口霜雪,疼得他指节泛白,冷意逆流成一条银针,直刺心脏。
林野腕间的墨线胎记开始倒卷,黑墨在皮下化作一尾尾细鳞黑鲤,逆着血脉的潮汐,向心室洄游;所过之处,皮肤泛起夜潮般的涟漪,仿佛要把整片夜色重新灌回胸腔。
陆清言锁骨处的绿铃胎记发出倒放的笑声——那笑声先落再升,像被风反剪的银铃,铃音里夹着尚未摇响的春雪,每一粒雪都在她耳廓里碎成未绽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