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把未生之灯举高,灯光照出迷宫深处——一条幽蓝脐带梯,梯口竖着一块骨牌:
【第二层出口】
四人相视一眼,同时迈步,鞋底踩碎羊水膜,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胎心形凸起最后一次鼓动,鼓起一道反向血字:
【胎动结束,子宫将收缩】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整座子宫迷宫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未出世的孩子在母体里打了个寒颤。
四条脐带同时绷紧,将四人悬吊在折叠的肉壁之间。脚下羊水膜碎裂后的空洞,已化作漆黑的产道深渊,正缓缓向上吞噬空间。
黑鱼脐带率先异变——鳞片逆张,滴落的墨雨在半空凝成一页页湿透的作文纸,纸上是林野十岁那夜被雨水冲糊的检讨书,字迹却反向浮现:
“如果我敢忘记自己是谁,就让黑鱼吃掉我的影子。”
林野瞳孔一缩,银钥匙齿沟里倒映出他此刻的影子——影子缺了左臂,断面滴着墨。
绿铃脐带则吐出细碎乳牙,每一颗牙根部都刻着微型符纹“言”。陆清言以剑尖接住一颗,铃火一燎,乳牙化作绿色磷光,补全了他剑脊上缺失的一道符纹,却也让他耳膜里响起婴儿含糊的学语声:“言……盐……厌……”
冰指纹脐带末端凝霜,霜丝在沈不归掌心缠成一枚极薄的月蚀冰片,像一枚被冻住的眼泪。冰片里映出母亲的脸——但母亲的眼眶是空的,泪腺被两根冰丝缝合。
未生之灯脐带则直接钻入姜莱的腕脉,幽蓝火光顺着血管逆流,在她颈侧烙下一枚胎儿手印的淤青。灯芯因此重燃,却发出类似胎心监测仪的“滴滴”声,节奏越来越快。
四人被脐带拉向头顶那架幽蓝脐带梯。梯级并非实体,而是由一圈圈胎儿超声图像堆叠而成,每踩一级,图像便实时更新一次:
第一级:胚胎刚着床;
第二级:出现心跳;
第三级:四肢分化;
第四级:性别特征显现——却映出他们成年后的脸。
沈不归踩到第五级时,超声图突然变成一张b超打印单,右上角写着:
“孕周:00:00:05(倒计时剩余)”
单子下方潦草批注:
“胎儿拒绝出生,建议引产。”
字迹是他母亲的。
沈不归脚下一滑,螺纹冰晶脱手坠落,在深渊里碎成月蚀残片。碎片的反光中,他看到“被引产”的其实是自己——蜷缩成团的成人身体,脐带绕颈三圈。
倒计时最后五秒,肉壁开始剧烈收缩。
林野的银钥匙齿沟里突然弹出最后一行反向血字:
“剪断脐带,或成为脐带。”
他毫不犹豫,用钥匙锯齿对准黑鱼脐带猛地一划。
墨雨爆开,黑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化作一滩墨迹渗入林野的墨线胎记。胎记上的黑鱼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极细的倒计时:
【00:00:00→∞】
陆清言以剑尖挑断绿铃脐带,铃火顺着脐带断口窜入迷宫深处,点燃一盏从未亮过的胎盘灯。灯罩里浮现十年后的自己——抱着一个绿铃作响的婴儿,婴儿没有脸,只有一张写着“言”字的符纸。
沈不归徒手撕裂冰指纹脐带,霜花炸成漫天月蚀雪。雪花落在肉壁上,竟让宫缩短暂停滞。他趁机抓住姜莱的手腕——那里,未生之灯脐带已完全钻入血管,只留灯罩在外。
沈不归用冻伤的指尖在灯罩上画下一枚冰指纹,像封存最后一滴母亲的泪。
灯芯“噗”地一声熄灭,姜莱颈侧的胎儿手印随之淡化。
与此同时,脐带梯最上方出现一道骨白色产门,门缝里渗出微弱的天光。
四人同时抬脚——
却在跨入产门的瞬间,听见整层迷宫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恭喜,胎儿已成功转为臀位。”
他们回头,看见身后折叠的子宫壁已凝成一颗巨大的石质胚胎,脐带梯化作缠绕其上的锁链。
胚胎表面浮现一行新的血字:
【逆生之塔·第三层「胎停花园」】
字痕未干,像刚被手术刀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