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关的城墙上，空气凝固得能滴出水来。
第三轮行刑刚刚结束。
又是一百颗人头落地。
护城河外的空地上，血腥气冲天而起，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阵阵作呕。
城头的守军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握着兵器的手在抖。
那不是他们的敌人，是他们的袍泽，是昨天还在一起喝酒吹牛的兄弟。
现在，都变成了无头的尸体。
恐惧和绝望，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中蔓延。
“二将军……我们……我们投降吧……”
一名年轻的士兵终于扛不住了，噗通跪倒在凤银霜脚边，哭喊着哀求。
“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是啊将军，顶不住了！燕王就是个疯子！他真的会杀光我们的！”
“大将军还在他们手上啊！”
“求求您了，开城门吧！”
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军心，彻底崩了。
凤银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银色的战甲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城外。
她看到了远方那个巨大的十字木桩，看到了被捆在上面，在夜风中无力摇晃的金色身影。
是姐姐。
她也看到了那一百具刚刚被斩首的尸体，看到了敌军阵营里传来的嚣张笑骂。
理智告诉她，杨烈在逼她，逼她犯错。只要她坚守不出，杨烈不可能用三千骑兵攻下一座雄关。
可那一声声的哀求，那些士兵绝望的脸，还有姐姐正在承受的屈辱，都化作了一把把锥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她缓缓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片深潭般的眸子里，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决绝的、玉石俱焚的寒意。
她转身，走下城楼，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哭喊。
“守好城墙，在我回来之前，谁敢言降，立斩不赦！”
冰冷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
帅府，密室。
凤银霜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燕王大营的布局被她用小旗子标注得清清楚楚。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悬在沙盘上方，双目紧闭。
脑海中，【神机军师】的特质被催动到了极致。
整个战场在她意识里活了过来。敌军的巡逻路线、兵力分布、防御强弱，都化作了无数条流淌的数据线。
她看到了杨烈大营的森严。
中军大帐，虎豹骑拱卫，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东西两侧，并州狼骑巡弋，动若奔雷。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铁桶阵。
但是……
凤银霜的意识猛地锁定在了大营的东南角。
那里是粮草大营。
从布局上看，那里的守卫最少，而且距离其他营盘最远，一旦出事，驰援需要时间。
这是唯一的破绽！
也是……唯一的陷阱。
凤银霜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知道这是陷阱。
以杨烈麾下那个毒士贾诩的谋略，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这分明就是一个张开了口的口袋，等着她往里钻。
可是，她有的选吗？
没有。
被动防守，是温水煮青蛙，死路一条。
她必须反击，哪怕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
用一个阳谋，去对撞另一个阳谋！
她要赌！
赌杨烈的自大，赌贾诩的算计，赌自己能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中，为姐姐，为双凤关的数千将士，搏出一条生路！
“来人！”
她猛地睁开眼，厉声喝道。
很快，五百名身材精悍、满脸悍不畏死之气的士兵，在密室中集结。
他们是凤翔军最精锐的死士，是凤家的家底，只听从凤氏姐妹的命令。
凤银霜环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她都记得。
“弟兄们，今晚，我要你们陪我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们去烧了杨烈的粮草大营！”
士兵们一片哗然，但随即，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被动挨打这么多天，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将军，您下令吧！就算是死，我们也要从燕王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对！跟他们拼了！”
“我等，誓死追随二将军！”
看着鼎沸的战意，凤银霜心中划过暖流，但她的神态依旧冰冷。
“此去，十死无生。”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怕死的人，现在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五百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信任。
“好！”
凤银霜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沙盘。
“半个时辰后，从关下密道出发，目标，敌军粮草大营！”
……
子夜，月黑风高。
双凤关下，一道极其隐秘的岩缝被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凤银霜一马当先，率先钻了进去。
五百名死士紧随其后。
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水道，直通关外数里。
水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是没过膝盖的冰冷积水，混杂着淤泥，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嘶嘶……”
黑暗中，不时传来水蛇游动的声响，偶尔还会踩到不知名生物滑腻的尸骨，让人头皮发麻。
凤银霜走在最前面，凭借三品武者的实力和过人的感知，不断避开水中的陷阱和毒物，为身后的人开路。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臭，也感觉不到恐惧。
她的心，早已和她的佩剑一样，变成了一块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光。
出口到了。
凤银霜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噤声，放轻了脚步。
她悄无声息地探出头。
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的燕军粮草大营。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营地周围的守卫并不多，三三两两地靠着栅栏，有的甚至在打瞌睡。
一切，都和她推演的一模一样。
凤银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蹿了出去。
“噗嗤！”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过后，那几个打瞌睡的守卫，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行动！”
凤银霜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