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仿佛碎裂成了千万片，每一片都在承受着规则反噬与能量过载带来的酷刑。烬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残舟，在狂暴的信息风暴中挣扎，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湮灭。混沌变量核心黯淡无光，以往那包容万象、衍化无穷的特性仿佛被冻结，只余下针扎般的刺痛和难以为继的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带着铸造韵律的稳定感，如同黑暗中探出的缆绳，缓缓将他从沉沦的边缘拉回。是守炉人，他在以残存的铸造道韵，勉强维系着烬意识不散。
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耳中嗡鸣。控制核心内一片狼藉，符文黯淡，光幕破碎大半，能量管路多处熔断，嗤嗤地泄漏着微弱的能量雾气。玄骨长老瘫在角落，魂火微弱得只剩一点火星，青冥真人盘坐一旁，脸色金纸，气息若有若无，正在竭力稳固自身濒临崩溃的变量之道。夜枭靠坐在阴影里，匕首断了一半，她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在之前的冲击中受了重创。守炉人金属身躯上的裂纹触目惊心，他半跪在地，双手按在控制核心的基座上，以自身为载体，艰难地引导着塔内残存的能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和结构稳定。
残塔，几乎真的成了一堆残骸，寂静地漂浮在delta-7节点那同样黯淡无光的纯白空间中。外界的屏障比之前稀薄了数倍，如同一个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勉强将内部与外界那依旧混乱不堪的空间乱流和能量风暴隔绝开来。
“我们还……活着？”烬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里带着血腥气。
“勉强……吊着一口气。”守炉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节点核心因超载严重受损，已陷入休眠，无法再提供任何功能支持。残塔能量储备枯竭，结构完整性低于百分之二十，动力系统瘫痪，防御阵列……已不存在。”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他们现在，就是一块漂浮在混乱海域中的、毫无抵抗能力的木板。
“外面……情况如何？”烬挣扎着坐起身，混沌变量核心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行忍耐，目光投向那勉强还能显示外界情况的一面破损光幕。
光幕上的影像扭曲而模糊，但依旧能看清大致景象。delta-7节点外围，空间结构依旧极不稳定，无数细小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时隐时现，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一切。之前那庞大的编织者触须网络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在那场空间大混乱中遭受重创后暂时退却了。而秩序阵营的那三艘战舰……
巡天者级主力舰和另一艘完好的追猎者级护卫舰，并未离开。它们悬浮在相对稳定的区域，舰体表面亮起强大的秩序力场，抵御着空间乱流的侵蚀。主力舰似乎正在释放出一些小型的侦查单位，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环境，尤其是delta-7节点的状况。它们没有再次贸然攻击，显然对之前那突兀的空间超载心有余悸，在重新评估风险。
“它们在试探。”夜枭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虚弱却依旧冷静，“主力舰受损不明显，另一艘护卫舰也保持完好。它们在等，等节点屏障彻底消失，或者等我们自行崩溃。”
“那艘被空间裂缝卷走的护卫舰呢？”烬问道，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守炉人调整了一下残塔仅存的几个外部传感器方向，仔细扫描了片刻，金属面孔上露出一丝异样：“找到了……它被抛射到了距离此地约三个标准跳跃单位的一片相对稳定的‘信息尘埃带’中。舰体严重受损，引擎熄火，秩序力场微弱且不稳定，生命信号……极其微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它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和通讯能力，像一块漂浮的残骸。”
一艘受损严重、与主力失联的秩序护卫舰！
烬的眼睛猛地亮起了一丝光芒，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微弱的曙光。
“它的位置……我们能过去吗？”烬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守炉人计算了一下，缓缓摇头：“残塔目前状态，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空间跳跃，甚至连常规航行都做不到。那片信息尘埃带虽然相对稳定，但距离我们当前位置，以残塔目前可能恢复的最低速度航行，至少需要十个标准回廊周期。而且，我们无法确定那艘护卫舰内部是否还有抵抗力量，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就算能过去，也是送死。
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就要熄灭。
就在这时，烬体内那沉寂的、仿佛已经枯萎的归寂之芽，忽然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指向那艘受损的护卫舰，而是指向了……delta-7节点核心那黯淡的晶体光球！
与此同时，烬那受损的混沌变量核心，也似乎与节点核心深处某种残留的、极其隐晦的波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是之前强行嫁接时，惊鸿一瞥捕捉到的关于“初始变量”的碎片信息！
“初始……变量……”烬喃喃自语，强忍着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变量核心，仔细感受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那是一种……仿佛同源而出，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贴近万物本源的气息。
他的混沌变量，源于混沌道种，本质是“变化”与“不确定”。而这“初始变量”，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变化”的起点，是混沌海最初泛起涟漪的那一下波动，蕴含着定义与创造的最初可能性。
难道……自己的混沌变量，与这回廊建造之初的“初始变量”，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心神剧震。
他尝试着，引导着那微弱得可怜的混沌变量，模仿着那“初始回响”的波动频率，小心翼翼地接触节点核心。
没有反应。节点核心如同死物。
他不甘心，又尝试将归寂之芽那丝微弱的悸动也融入进去。归寂之芽似乎对那“初始回响”也有一丝本能的……“亲近”？
当这三者——混沌变量、归寂之芽的悸动、以及对初始回响的模仿——极其微弱地结合在一起，再次接触节点核心时……
异变发生了！
那黯淡的晶体光球，内部最深处，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段残缺不全、充满杂音、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信息流，断断续续地涌入烬的意识：
“初始……记录……变量……投射……”
“放逐之渊……非终点……乃……变量试验场……”
“警告……观测者……非旁观……介入……”
“核心协议……碎片……护卫舰……‘棱光’……数据库……可能……存有……”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节点核心那点微光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灵性。
信息虽少，却如同惊雷！
放逐之渊是变量试验场？终末观测者在介入？秩序护卫舰“棱光”号的数据库里，可能存有核心协议碎片？
核心协议！那很可能是指回廊的底层运行规则，甚至是……制约秩序阵营，或者对抗终末观测者的关键！
那艘受损的护卫舰，价值陡然飙升！它不再仅仅是可以获取补给和情报的目标，更可能蕴含着通往破局之路的钥匙！
必须得到它！
一股新的力量，仿佛从烬濒临枯竭的本源中涌出。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将刚才获取的残缺信息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