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谷,下层议事厅。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却又暗流汹涌。
几位须发皆白、穿着代表长老身份的、带有复杂金色能量纹路长袍的老者端坐上首,脸色阴沉。他们是机巧宗的守旧派,公输子奇理念的坚定拥护者。
“荒谬!简直荒谬!” 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镶嵌在桌面上的能量回路都闪烁了一下,“就因为葬龙渊那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因为宗主一时受挫?就要停止‘裂地者三型’的钻探计划?那可是关乎我宗未来百年能源大计的核心项目!”
“还有那些年轻弟子!” 另一位长老声音尖利,指着下方,“看看他们提交上来的这些…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共生型地脉探针’?‘环境自适应能量采集伞’?简直是对机巧宗‘征服自然、御统万械’宗旨的背叛!软弱!无能!”
下方,站着十几位相对年轻的机巧宗核心弟子和工程师。他们大多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各地执行任务或考察归来。面对长老的怒火,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唯唯诺诺,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一种…被点燃的、新的思考。
一位面容刚毅、左眼被机械义眼取代的年轻工程师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长老息怒。并非软弱,而是反思。葬龙渊之战,弟子虽未亲临,但战场残留数据分析,以及近期各地频发的‘法则畸变’报告(一份加密报告被投影出来),都表明一点:天地本身,并非我们过去认知的、可无限索取的‘死物’!它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拥有自身修复与反噬机制的活体系统!强行征服与掠夺,如同在重病之人身上剜肉取血,只会加速其崩溃,最终反噬己身!”
他指着投影上青泥洼的“金属荆棘”图片:“看看这个!这绝非邪魔所为,而是天地法则自身紊乱的产物!我们的‘裂地者’若继续强行钻探核心地脉,焉知不会在某处引发更恐怖的法则畸变?”
“至于我们提交的设计,” 另一位年轻女弟子接口,她手中拿着一块小巧的、结构精巧如艺术品的金属模型,“并非放弃力量,而是探索与天地和谐共存、利用其自然逸散能量的新路!如同墨…如同某些人正在做的那样!力量,应当用于守护与延续,而非毁灭!”
“住口!休提叛徒之名!” 守旧长老怒不可遏。
“叛徒?” 年轻工程师的机械义眼光芒闪烁,“他或许离开了,但他走的道路,未必就是绝路!宗主闭关不出,不正是也在思考吗?若我机巧宗固步自封,死抱着过去的信条不放,在这天地剧变的大潮中,等待我们的,恐怕不是征服,而是被淘汰,甚至…被自身引发的灾变所埋葬!”
议事厅内,争吵声、辩论声、拍桌声此起彼伏。守旧派斥责年轻一代离经叛道,软弱无能;年轻一代则据理力争,认为唯有转变理念,适应这剧变的天地,机巧宗才有未来。理念的冲突,如同两股无形的洪流,在这钢铁堡垒内激烈碰撞。
祖灵之地,墨离的工坊。
墨离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新一代的“环境能量场稳定器”原型机。这台装置旨在小范围内稳定紊乱的能量场,保护重要区域免受法则畸变的影响。
突然,一个负责情报汇总的助手匆匆进来,将一份加密的、来自千机谷内部的绝密情报递给了他。
墨离放下工具,快速浏览。情报内容很零碎,夹杂着大量专业术语和内部暗语,但核心信息清晰:公输子奇闭关,钻探项目暂停,年轻弟子与守旧长老激烈冲突,理念分裂严重,内部对“法则适应性器械”的探讨增多…
墨离的目光在“公输子奇闭关”和“法则适应性”几个字上停留了很久。他脸上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风暴…终于开始在堡垒内部酝酿了么…”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情报卷宗粗糙的边缘。他想起了公输子奇驾驶“破山甲”与自己短暂交手时的眼神——那是一种对自身理念绝对自信的、近乎狂热的偏执。能让那样一个顽固如磐石的人闭关不出,葬龙渊的景象带给他的冲击,恐怕远超想象。
墨离走到窗边,望着工坊外祖灵之地生机勃勃的景象,又看了看手中这份来自昔日宗门的、充满混乱与变数的情报。
“机巧宗…你们会走向何方?” 他喃喃道,“是固守残垒,在旧日的荣光里腐朽?还是在毁灭的阴影与混乱的天地面前,艰难地…浴火重生?” 这个曾经他视为唯一归宿又最终逃离的地方,其动向,无疑将成为未来格局中一个巨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变量。是潜在的、更危险的对手?还是…在剧变中寻求共同道路的、可能的盟友?答案,隐藏在千机谷那扇紧闭的合金大门之后,隐藏在公输子奇那饱受冲击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