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秦越人一声断喝,如同冰水浇头。他并未看向铁牛,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信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冷刺骨的锋锐杀意,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金针在空气中震颤!“皇甫嵩…好毒的手段!好快的动作!”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厉无咎伏诛才几日?这老贼竟已颠倒黑白,将屠城的罪名扣在了济世盟头上!更借朝廷大义之名,欲行绝杀之事!
苏沐雨脸色煞白,手中的药材清单无声滑落。慈济堂是她苦心经营的心血,更是无数流民病患的庇护所。若朝廷真下明旨缉拿,此地顷刻间便会化为修罗场!那“深匿行藏”、“早做绸缪”八字,如同重锤敲在她心上。
墨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可怕,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立刻从怀中掏出几张草图,迅速在上面勾画起来,那是慈济堂及周边地形的简易防御工事图。“必须立刻加强防御!预警机关要升级!后路…必须准备后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紧绷的金属质感。
张清远倒吸一口凉气,他虽出身经方派,但也深知朝堂倾轧的残酷。皇甫嵩位高权重,党羽遍布,若真被其构陷成功,济世盟顷刻便有覆巢之危!“构陷忠良,颠倒黑白…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他愤然低语。
阿芷紧张地抱紧了怀中的兽皮笔记,小脸紧绷,下意识地靠近林玄。
唯有林玄,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神色反而渐渐沉凝下来。望气视野中,那缕附着在蜡封上的紫金之气虽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无比。他看到了信笺上文字背后更深层的东西。
“皇甫嵩恨我们入骨,构陷是必然。皇帝态度暧昧,说明他并非全然相信皇甫嵩,或者…是在权衡。” 林玄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后院紧张欲裂的气氛为之一缓。“萧景琰殿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知消息,并冒险送出这封密信,已是天大的人情。他信中言‘暂阻雷霆’,‘静待转机’,绝非虚言安慰。他在朝中,正为我们周旋!”
秦越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怒火。林玄的话如同清泉,浇醒了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他重新审视那封信。“不错…天心虽暧昧,却未下明旨,这便是转圜之机!皇甫嵩恨我们,但他更恨的,恐怕是让他儿子皇甫明在黑石城附近失踪(实为被擒后逃脱未遂,后死于乱军)的‘真相’!他急于报复,甚至不惜动用死士,恰恰说明他手中并无铁证,只能行此下作暗杀之道!” 秦越人的思维飞速运转,瞬间抓住了关键。“皇帝暧昧,萧景琰周旋,皇甫嵩狗急跳墙…这便是我们当前面临的局面!”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沐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已恢复了些许镇定。
“萧殿下提醒我们‘深匿行藏,慎防暗箭’,此为金玉良言!” 秦越人目光如电,扫视全场,瞬间做出了决断,“墨离!立刻启动你所有预警和防御机关!范围扩大到慈济堂外三条街巷!所有出入口,布置最高级别的警戒陷阱!启用备用的地下通道入口,确保随时可撤!”
“是!” 墨离毫不迟疑,抓起草图转身就冲回工坊,那里有他早已准备好的应急机关枢纽。
“苏姑娘!” 秦越人转向苏沐雨,“立刻整理所有核心人员名册、重要医案、药方典籍!准备转移!药圃中珍稀灵植,能移栽的移栽,不能的…做好标记,必要时可弃!流民病患…暂时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但需暗中通知可靠之人,若有变故,立刻疏散!”
“明白!” 苏沐雨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更多的是决然。她知道轻重缓急。
“张先生!” 秦越人对张清远道,“劳烦你立刻协助苏姑娘整理典籍,尤其是与《内经》、五行生克、疫病防治相关的核心心得,必须优先保全!”
“义不容辞!” 张清远肃然拱手。
“铁牛!” 秦越人最后看向依旧气息不稳的铁牛,语气严厉,“收起你的莽撞!你的拳头,不是用来发泄怒火的!从此刻起,寸步不离守护林玄和苏姑娘!你的职责,是盾!是最后一道防线!若因你冲动暴露行藏,害了盟中兄弟,我第一个废了你!” 字字如锤,砸在铁牛心头。
铁牛浑身一颤,看着秦越人冰冷锐利的眼神,再看看林玄苍白却沉静的脸和苏沐雨眼中的决然,他猛地一咬牙,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回丹田,那点土黄色的光点再次艰难地亮起,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俺…俺知道了!秦先生放心!俺铁牛…就是块石头!谁想动林兄弟和苏姑娘,先踏过俺的尸体!” 他不再怒吼,而是如同沉默的山岳般,一步踏前,牢牢站在了林玄和苏沐雨身侧,一双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秦越人这才转向林玄,眼中带着征询:“林兄,你的望气之能最为敏锐,皇甫嵩的死士若至,必带戾气杀意。慈济堂内外的警戒,还需你多加留意。”
林玄微微颔首:“秦兄放心,十丈之内,纤毫难逃。” 他的目光投向院外,望气视野中,慈济堂外围那代表普通流民和病患的驳杂气场中,似乎多了一丝极淡、却带着冰冷窥探意味的灰色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若隐若现。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气息传来的大致方位。
秦越人拿起那封密信,指尖金芒一闪,一缕细若游丝却炽热无比的气劲透入素笺。嗤的一声轻响,薄如蝉翼的素笺连同那层蜡壳,瞬间化为细密的飞灰,随风飘散,不留半点痕迹。
“皇甫嵩…” 秦越人望着飘散的灰烬,眼神幽深如寒潭,冰冷的杀意再次凝聚,却不再是之前的狂怒,而是沉淀下来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锋锐。“你想玩阴的?想派死士?好!我秦越人,奉陪到底!看是你的暗刃快,还是我的金针…更利!”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已捻着三根细如牛毫、闪烁着幽冷寒芒的金针。针尖所指,仿佛已锁定了那隐匿于暗处的毒蛇。
济世盟初啼之声未歇,阴冷的暗流已汹涌而至。慈济堂这方初显生机的净土,瞬间被笼罩在朝廷威压与豪门暗杀的阴影之下。盟友的密信带来了警讯,也带来了背水一战的决心。一场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暗战,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