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分析,结合了秦越人的精辟论断与自身《素问》感悟,将传统医理(脏腑五行生克、卫气营血传变、三焦水道)与玄幻设定的“天地戾气”、“邪秽滋生”完美融合!不仅解释了症状,更点明了瘟疫在人体内的“战场”变化和那无形邪秽的本质!尤其“毒神”二字,更是道尽了那邪秽之气的恐怖特性!
秦越人浑浊的眼中,第一次在林玄身上停留了超过一息的时间。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惊讶,更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激赏。他缓缓颔首,沙哑道:“…不错。火毒顺传营血,湿浊阻滞三焦,邪秽伺机侵扰…此三者,如跗骨之蛆,环环相扣,吞噬生机!” 这算是极高的认可。
“那…那俺们该咋办?拿啥药整?”铁牛听得头大如斗,那些“火毒”、“湿浊”、“邪秽”听得他云里雾里,只抓住最核心的问题——怎么打?用什么打?他燃烧的右眼焦急地看向秦越人,又看看林玄。
墨离也推了推眼镜,紧张地等待着治疗方案。阿芷则紧紧抓着林玄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
秦越人没有直接回答铁牛,他浑浊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青年身上,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审视着猎物与陷阱。他枯瘦的手指再次凌空虚按在青年手腕上方,那点凝练的金芒亮起,更加仔细地感知着脉搏的细微变化。同时,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欲破此局,需三管齐下,缺一不可!”
“**首当清肺泻热,凉血解毒!此为基石,直折火毒凶焰!**” 他目光如电,仿佛穿透青年的皮肉,直视那炽烈燃烧的毒火,“需用大寒大苦之品,直折火势!如犀角(水牛角代)、生地、玄参、赤芍、丹皮之属,清营凉血;辅以黄连、黄芩、栀子、连翘,泻火解毒!此乃釜底抽薪,断其燎原之势!” 他报出的药名,皆是苦寒沉降、直折火毒的猛药!
林玄立刻点头,补充道:“可!青年热毒炽于肺卫营分,尚未如那孩子般毒陷心包,正需此等猛药直折其锋!我观其舌虽未视,但必是红绛少津,苔黄燥或焦黑!此方主清营凉血,泻火解毒,正对其症!” 他肯定了秦越人的用药方向,并从“望诊”角度加以佐证。
“然!”秦越人话锋一转,手指点向青年手臂上流脓的破溃处和那涩滞粘腻的脉象,“火毒虽烈,湿浊尤锢!湿性粘腻,如油裹面,徒清其热,湿不去则热难退,毒难解!故**其次,当化湿辟秽,通利三焦!此为枢机,开邪毒之去路!**”
他眼中精光闪烁,继续道:“需芳香化浊、苦温燥湿、淡渗利湿之品并用!藿香、佩兰、石菖蒲,芳香醒脾,辟秽化浊;苍术、厚朴、半夏,苦温燥湿,宣畅气机;茯苓、猪苓、泽泻、滑石,淡渗利湿,通调水道!务必使三焦气畅,湿浊有路可出,则热毒孤掌难鸣!” 这一组药,针对的是那粘滞难缠的湿浊,意在疏通被堵塞的“下水道”。
林玄深以为然:“秦先生高见!湿浊不除,热毒难清!此子脉象滑涩粘腻,正是湿浊裹挟疫毒,阻滞气机之象!当务之急,开通水道,给邪毒以出路!化湿辟秽之药,不可或缺!” 他再次从脉象角度印证。
秦越人微微颔首,最后,他那浑浊却无比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青年的血肉,直视那潜藏蛰伏的、令脉象“涩滞粘腻如滚珠沾油”的无形之物,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带着一种直面深渊的寒意:
“前二者,乃治有形之病。然此疫最凶险者,在于无形之‘邪秽’!此物如影随形,伺机侵扰,坏人气机,乱人心神,死而不僵!若置之不理,纵解火毒,驱湿浊,此‘毒神’亦可死灰复燃,或潜伏体内伺机反扑,或散逸而出污染四方!故…**其三,当镇魂安神,驱邪辟秽!此为锁钥,绝其死灰复燃之根!**”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最有效的药物,最终沉声道:“需用金石重镇、草木通灵之物,安魂魄,定心神,辟邪祟!朱砂(微量慎用)、磁石、琥珀,重镇安神;远志、酸枣仁、茯神,养心安神;更需…雄黄、雌黄(微量外用或熏蒸)、艾叶、青蒿等,辟秽解毒,驱除邪瘴!必要时,佐以祝由安魂之术,内外兼施,稳固神魂防线!” 他将“驱邪辟秽”提到了与清火解毒、化湿通淋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甚至提到了“祝由术”的可能性!
林玄心头剧震!秦越人这第三点,直指那玄幻设定的核心——“邪秽之气”(邪祟)!这也是他们区别于普通郎中的关键!他立刻联想到阿芷心口碧光对邪气的敏感,以及墨离驱邪盘的功效。他重重点头:“正该如此!此‘邪秽’乃戾气怨毒所化,无形无质,却最是阴毒!寻常药石难及,非金石重镇、草木通灵及辟邪之物不可制!青年脉象中那‘涩滞粘腻’之感,正是此物初萌之兆!必须在其扎根之前,予以驱除或镇压!” 他再次用脉象印证了秦越人对邪秽的判断。
“三法…同施?!”墨离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清火解毒、化湿辟秽、镇魂驱邪!这三组药性各异、甚至有些冲突的药物要同时使用?这配伍的难度和风险,简直超乎想象!
“不错。”秦越人声音斩钉截铁,“此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清火为攻,化湿为疏,驱邪为守!攻其主力,疏其去路,守其根本!然…”他话锋一转,带着沉甸甸的现实压力,“药性峻烈,配伍需极精微,差之毫厘,非但无效,反伤正气!更兼…所需药材,多为珍稀难觅之物!犀角、生地、上好雄黄、品质纯净的朱砂…此等药材,莫说这荒郊野外,便是郡城药铺,恐也难寻!而此人…”他看向气息越发急促、眼神开始有些涣散的青年,“邪毒传变甚速,湿浊锢结日深,邪秽蠢蠢欲动…恐…等不起!”
希望之火刚刚点燃,便被现实的冰水当头浇下!三管齐下的治疗方案虽精妙绝伦,却如同空中楼阁!药从何来?时间又从何而来?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轻症”样本,也步上那男孩的后尘?
林玄的目光扫过青年手臂上颜色似乎又加深了一分的暗红斑点和不断渗出的黄水,扫过远处柳溪镇上空那翻涌的灰黑色雾霭,最后落在秦越人青灰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上。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和沉重的责任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了他的肩上。
破解瘟疫之谜的钥匙就在眼前,却隔着天堑!这“一线生机”,竟如此渺茫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