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念如同精细的筛网,过滤并分析着此地的独特法则。相较于蜀山的秩序与锋锐,此地的法则更倾向于“混沌”与“生机”,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蛊术、咒法、以及依托于自然万物(尤其是毒虫瘴气)的力量体系。
然而,这片土地也并非只有自然的野性。一股阴冷的、带着刻意扭曲与恶意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某些区域蔓延。这气息与他在仙灵岛、隐龙窟感知到的黑苗同源,却更为庞大、系统化,显然已渗透到了南诏的方方面面。这便是拜月教的势力。
行至一处位于山坳的苗人村寨附近,陈御风停下了脚步。
并非因为村寨本身,而是他感知到,一股极其阴损污秽的蛊毒之力,正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个不大的村寨。这蛊毒并非自然生成,而是被人为布下,带着强烈的侵蚀性与控制欲,如同无数细小的、贪婪的触手,正在缓慢地汲取着寨中苗民的生命力与精神意志,使他们变得萎靡、顺从,甚至……麻木。
寨子口,几名穿着传统苗服、但面色蜡黄、眼神黯淡的村民,正有气无力地做着农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那是蛊毒散发出的诱饵与标记。寨子上空,寻常人看不见的层面,盘旋着一层淡淡的、由怨念与绝望凝聚的黑灰色气旋。
“聒噪。”陈御风眉头微蹙。
这蛊毒散发出的污秽、阴冷、以及那种强行扭曲生灵本意的恶意,如同最劣质的香料混合着腐臭,强烈地刺激着他那追求纯粹与宁静的道心。此等秽物,不仅污染环境,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道”之和谐的破坏。
他并未进入村寨,也没有去寻找下蛊之人。对他而言,清理掉这令人不快的“污染源”即可,无需与制造污染的蝼蚁打交道。
他站在寨外不远处的一棵古老榕树下,目光平淡地扫过那被蛊毒力场笼罩的村寨。随即,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
没有咒语吟唱,没有法诀变幻。
他只是心念一动,引动了自身那蕴含混沌初开、造化生灭之意的本源道韵,一丝微不可察的、却至高无上的净化意境,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
这意境无形无质,凡俗肉眼不可见,甚至低阶修士也无法感知。但它所过之处,法则层面的“污秽”与“扭曲”被直接抚平、修正。
那笼罩村寨的无形蛊毒力场,在与这股净化意境接触的刹那——
如同朝阳升起,驱散晨雾。
如同净水泼洒,涤荡污垢。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光华闪耀的净化场景。
那阴损的蛊毒之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最本源的构成上开始瓦解、消散。那些如同蛛网般缠绕在村民身上的无形触手,寸寸断裂、化为虚无;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腥气瞬间被清新的草木气息取代;寨子上空那灰黑色的绝望气旋,如同被清风吹散,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寨子内,那几个正在干活的村民,动作同时一滞。他们茫然地抬起头,互相看了看,只觉得身上那股莫名的沉重与疲惫感突然消失了,一直有些昏沉的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咦?阿伯,你的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是啊,娃他娘,我感觉……身上轻快多了!头也不晕了!”
“是山神娘娘保佑了吗?”
村民们又惊又喜,议论纷纷,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其归功于冥冥中的神灵庇佑。
陈御风收回手掌,仿佛只是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指。那困扰村寨多时的蛊毒,已被他随手净化。他并非为了拯救这些村民,仅仅是因为那蛊毒的存在,让他感到不适,需要清理。
他不再停留,继续沿着古道前行。
在其后数日的行程中,类似的情景又发生了数次。有时是在水源地被投了慢性蛊毒,有时是某个关键路口被设下了迷惑心智的瘴阵,有时甚至是整片山林被拜月教徒以邪法污染,试图培育某种恶蛊……
每当陈御风途经这些被“污染”的区域,感知到那令他厌烦的污秽与恶意时,他便会如法炮制。有时是抬掌轻拂,有时是目光所及,有时甚至只是心念一动。方式各异,但结果无一例外——所有人为布置的蛊毒、瘴阵、邪法,尽数在无声无息间被彻底净化,还原为此地本该有的自然状态。
他没有留下姓名,没有显露身形,甚至没有让那些受益的苗民察觉到他的存在。
然而,他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却在南诏这片土地上,悄然掀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一个个被拜月教控制的村寨莫名“失联”,精心布置的蛊毒节点接连失效,原本顺利推进的某些计划频频受挫……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拜月教徒之间秘密传递,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与猜测。
“是女娲娘娘显灵了吗?”
“还是有中原的道门高手潜入?”
“查!必须查清楚!”
拜月教的统治,第一次遇到了某种不可理解、无法捕捉的阻力。而制造这一切的源头,此刻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旅人,漫步在南诏的青山绿水之间,朝着那命运交织的核心——南诏国都,亦是拜月教总坛所在之地,不紧不慢地行去。
他所过之处,污秽涤荡,蛊毒消弭,仿佛一位无名的守护者,以他独有的、超然的方式,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播撒下纯净与生机的种子。而这,仅仅是他踏入南诏后,所引发的第一缕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