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说,“我不喜欢输。”
“那你说,人生有不输的时候吗?”吴老虎把棋子装进盒子里,“总有些事,你再努力也争不过。”
苏文清想起自己在学校的处境,想起那些同学看他的眼神,“也许吧。”
“不是也许,是肯定。”吴老虎点了支烟,“比如我,生在瓦盆村,没念过几年书,就注定了一些路走不了。”
“你可以学。”苏文清说,“现在学也不晚。”
“学什么?学你那些之乎者也?”他看着苏文清,“你觉得我学会了那些,就能变成你这样的人?”
苏文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变成别人。”吴老虎说,“我就想做我自己。”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苏文清也站起来,“我自己走就行。”
“让你坐车你就坐车。”吴老虎的语气不容拒绝,“大老爷们的,矫情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文清还是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主动抓住了吴老虎的衣服。
“对了,”吴老虎忽然说,“下周我可能不在。”
“你要去哪里?”
“县里有个工程,我得去拉几趟货。”吴老虎调高了音量,“可能要一个星期。”
苏文清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那下周六……”
“下周六你就好好在学校待着。”吴老虎说,“专心念书,别想别的。”
摩托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他下车的时候,吴老虎叫住了他。
“苏文清。”
“嗯?”
“有些事,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吴老虎看着他,眼神很复杂,“但不管懂不懂,该你走的路,你得走下去。”
苏文清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老虎发动摩托车,“去吧,别迟到了。”
看着摩托车消失在拐弯处,苏文清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个玩具被人拿走了,明明知道那个玩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但还是舍不得。
下一个周六。
他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试图专心看书,但是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老是想起老槐树下的那副象棋,想起吴老虎叼着草根的样子。
到了下午,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书,走出图书馆,朝他院子的方向走去。
但走到半路,他又停了下来。
吴老虎说了,他不在,即使去,也见不到他。
苏文清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每周六下午陪他下棋的人?
一个男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被吓了一跳,他赶紧甩甩头,想把这个危险的想法赶走。
但是越想忘记,就越是清晰。
他想起吴老虎的手拍在他肩膀上的感觉,想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闻到的男性气息,想起那双看着他时复杂而专注的眼神。
苏文清觉得自己完了。
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舍友们以为他生病了,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没事。”他闷声说,“就是有点累。”
那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着和吴老虎在一起的那些片段。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那盘下不完的棋,已经不再只是一盘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