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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旱冰场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饿不饿?”吴老虎问,“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苏文清点点头。刚才滑冰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他以为吴老虎会带他去什么高档的饭店,毕竟他总是喜欢显摆。但车子却停在了一条偏僻小巷的口子上。
“就这?”苏文清看着面前这家破旧的小面馆。
店面很小,就七八张桌子,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挂了块手写的牌子:“老马家面条”。
“别看地方小,面条绝对好吃。”吴老虎推门进去,“老马!两碗鸡蛋面!”
厨房里应了一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探出头来,看到吴老虎就笑了:“哟,老虎又来了。今天带朋友?”
“嗯,我兄弟。”吴老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他多放点青菜,这小子太瘦了。”
苏文清坐在他对面,打量着这家简陋的小店。墙上贴着发黄的年画,桌子上铺着油乎乎的塑料布,空气中弥漫着面汤的香味。
“你经常来这?”他问。
“几乎每周都来。”吴老虎点了根烟,“从我开始跑运输就来了,得有两年了。”
“为什么选这家?县城这么多饭店。”
吴老虎吸了口烟,眼神有些恍惚:“因为老马做的面,很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什么味道?”
“三奶做的面条。”吴老虎的声音轻了下来,“小时候我爹娘忙,经常把我扔在三奶那。她总是给我做鸡蛋面,面条擀得特别薄,鸡蛋摊得像朵花一样。”
苏文清没想到吴老虎会说这些。在他印象里,这个粗犷的男人很少提及过去,更不会说这种带着温情的回忆。
“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不好意思总去蹭饭。”吴老虎笑了笑,“三奶也老了,手脚不灵便了。”
他弹了弹烟灰:“有时候在外面跑车,累了,就特别想吃那种面条。后来偶然发现这家店,老马的手艺很像三奶,就经常来了。”
面条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白面条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撒着翠绿的韭菜花,汤清澈见底。
“尝尝。”吴老虎说。
苏文清夹了一筷子面条,确实很香。面条劲道,汤头鲜美,有种家常的温暖感觉。
“怎么样?”吴老虎期待地看着他。
“很好吃。”苏文清说,“确实有家的味道。”
吴老虎满意地点点头,大口吃起来。他吃面的样子很豪放,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在这种小店里,这样吃面显得很自然。
“老虎,这位是?”老马端着茶壶过来添水。
“我兄弟,县一中的学生。”吴老虎介绍道,“以后他要是来了,你照顾着点。”
“好嘞。”老马看了看苏文清,“小伙子斯文,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等老马走开,苏文清问:“你跟他很熟?”
“算是吧。”吴老虎说,“有时候一个人吃饭,就跟他聊几句。老马也是苦命人,老婆早死了,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
苏文清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吴老虎会关注这些细节,会对一个面馆老板的家庭情况这么了解。
“你人挺好的。”他说。
“好什么好?”吴老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闲聊几句。”
他们默默地吃着面条。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几个客人进来的声音。
“吴老虎。”苏文清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今天带我去旱冰场。”
“客气什么。”吴老虎放下筷子,“以后想去就跟我说,我带你去。”
“还有这家面馆。”苏文清继续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特别。”
吴老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文清能理解这一点。
“是挺特别的。”他承认道,“就像个……避风港吧。累了的时候,来这里吃碗面,就觉得心里踏实。”
苏文清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吴老虎的脸显得柔和了很多。
“能带我来这里,我很高兴。”苏文清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把我当真正的朋友了。”
吴老虎看着他,眼中复杂。
“当然是真正的朋友。”他说。
“以后我也经常来。”苏文清说。
“真的?”吴老虎有些惊喜。
“真的。”苏文清笑了,“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上这种味道。”
吴老虎也笑了,发自内心满足的笑容。
结账的时候,老马坚持打折:“老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常来。”
走出面馆,夜风有些凉。
“我送你回学校。”吴老虎说。
“好。”
在车上,苏文清忽然问:“你还想三奶吗?”
吴老虎沉默了一会儿:“想。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她给我做面条的样子。”
“那你可以回去看看她啊。”
“回去了。”吴老虎的声音有些苦涩,“但不一样了。她老了,我也长大了。”
苏文清没再说话。他能理解那种感觉,时间改变了一切,包括那些最美好的记忆。
“不过现在也挺好。”吴老虎忽然说,“至少还有老马的面条,还有……”
他看了一眼苏文清,没有说完。
但苏文清明白他想说什么。
还有你。
虽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这辆温暖的车厢里,它已经清晰地传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