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什么累。年纪轻轻的。”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房间很小。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架。
书架上摆着几本教学用书,还有一个笔记本。
那是她的日记本。
她把本子拿下来,翻到最新的一页。
上面抄着一首歌的名字:《我只在乎你》。
很流行的歌。村里的年轻人都会唱。
她拿起笔,在旁边写了一行字:
“我不要道理,我只要钱。”
写完她看了看。
字迹有点潦草。
但很清楚。
第二天她又去了窑厂。
林福来还在算账。桌子上多了一叠发票。
“忙吗?”她问。
“还行。”他抬起头,“那个省城的订单,要开始做了。”
“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他算了算,“虎哥说要加班加点,争取提前完成。”
“提前有奖金吗?”
“应该有。”
她点点头。
“福来哥,”她说,“昨天的电影票……”
“哦,那个啊。”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退了。”
“退了?”
“反正也没人陪我去。”他笑笑,“一个人看电影有什么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还是窝窝头配白水。
她买了两个菜,走到他面前。
“一起吃?”
“不用,不用。”他连忙摆手,“我这个就够了。”
“一个人吃没意思。”她坐下来,“陪陪我。”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她把其中一个菜推到他面前。
“尝尝。”
“这……不好吧。”
“没关系。”
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慢慢嚼着。
“好吃吗?”
“好吃。”他点点头,“比家里做的好。”
饭后他们一起走出食堂。
太阳很大,地上的红土被晒得发烫。
“福来哥,”她突然问,“你觉得钱重要吗?”
他想了想,“当然重要,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挣钱?”
“我在挣啊。”他指指办公室,“虽然不多,但够用。”
“够用?”她看看他身上的破衣服,“这也叫够用?”
他低头看看自己,“挣钱不容易。慢慢来吧。”
“虎哥挣钱就很容易。”
“那不一样。”他说,“虎哥有本事,有胆量,我没有。”
“你也有本事。”她说,“你懂那么多东西。”
“那些没用。”他摇摇头,“书本上的东西,当不了饭吃。”
下午她没课。
在办公室里改作业。
孩子们的字歪歪扭扭,有的连笔画都不对。
她一个一个地纠正,用红笔在旁边写上正确的写法。
改着改着,她想起林福来说的话。
“书本上的东西,当不了饭吃。”
那她教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让孩子们学会写字,学会算数,然后呢?
然后还不是像林福来一样,穷得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晚上回家的路上,她路过窑厂。
亮着灯。
透过窗户,能看见福来还在看书。
弯着腰,在昏黄的灯光下。
她想起他中午吃那筷子土豆丝时的表情。
五毛钱一个菜,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而对吴老虎来说,五毛钱可能连打火机都买不了。
她加快了脚步。
不想再看了。
回到家,母亲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到写着《我只在乎你》的那一页。
“我不要道理,我只要钱。”
她又拿起笔,在
“我要过好日子。”
写完她合上本子。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但她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想起小时候的吴老虎。
那个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从来不哭的男孩。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
车子,房子,手表,好衣服。
还有无数人的羡慕。
包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