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天周桂花从镇上求职回来的班车在村口前一里地的路口停了下来,除了到村里除了被议论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到头了,下去吧。”司机回头说,“这破路,车开不进去。”
周桂花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背着那个装着简历和证书的破包,看着班车掉头离去,尾灯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路很黑,只有远处村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她开始往村里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水坑。白天的那些羞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重演:人家看她的眼神,那些不耐烦的回答,还有最后那句“农村的,不要”。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车灯照亮了她的背影,然后停在她身边。发动机熄火了,夜晚重新安静下来。
“镇上,不好混吧?”
周桂花停下脚步,转过身。是吴老虎,就坐在摩托车上,没有下来。
她没有回答。
“夜校那事……”吴老虎停顿了一下,“是我不对。”
周桂花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老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的纸,在车灯下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不是她熟悉的简体字。
“这个,你看得懂吗?”他问。
周桂花走近了一些,看到那是一份合同。繁体字,还夹杂着英文单词。
“我厂里那个林福来,也看不太明白。”吴老虎说,“我明天就得给香港老板回话。”
他抬起头看着她:“周老师,你文化高。帮我看看,行吗?”
周老师。
不是桂花,是周老师。
周桂花接过那份合同,借着车灯的光仔细看。确实很复杂,涉及供货量、质量标准、付款方式,还有很多专业术语。
“这个……需要时间。”她说。
“不急,今晚能看完就行。”吴老虎发动了摩托车,“上车,去厂里。那里灯亮。”
周桂花犹豫了一下,然后坐上了后座。
瓦器厂的办公室里,一盏白炽灯泡把小房间照得透亮。桌子上摊开了那份合同,还有几本词典。
“这里说的是最低订购量。”周桂花指着一行字,“不是最高。你理解反了。”
“啊?”吴老虎凑过来看,“那意思是……”
“意思是他们每次至少要订一千件,不能少。”
吴老虎皱着眉头算了算:“一千件……那得干……。”
“但单价高。”周桂花继续往下看,“比你现在卖给县里的价格高三倍。”
“三倍?”
“嗯。外贸单子都这样,量大价高,但要求也严。”
她翻到后面几页:“这里还有质量标准,很详细。每个瓦盆的尺寸偏差不能超过两毫米,釉面不能有气泡,包装要用特制的泡沫箱……”
吴老虎听得很认真,偶尔问几个问题。没有之前那种不耐烦,也没有装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