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有眼睛一转:“这里面有文章可做。”
从那以后,王长有开始频繁出入村里各家,表面上是串门聊天,实际上是在收集信息,谁家有什么特产,谁跟谁有过节,谁的把柄能利用。
“爹,你这是要干啥?”王富贵有些不安。
“干啥?”王长有冷笑,“在县城我学会了一件事,老老实实做生意的都是傻子。真正赚钱的,是那些会钻空子、会整人的。”
刘三奶看出了王长有的变化:“这人啊,出去一趟,心都变黑了。”
赵铁蛋也察觉到了异样。有次王长有来打听他娘腌青皮的事,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叔,您要是想学,我娘可以教。”赵铁蛋直言。
“学?”王长有皮笑肉不笑,“我这把年纪,学什么都晚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但赵铁蛋知道,这个“随便问问”的背后,肯定藏着什么算计。
吴老虎对王长有的回归倒是挺高兴:“叔,您见过世面,给我们厂出出主意呗。”
王长有眯着眼睛:“老虎,你这计件工资搞得不错。但还不够狠。”
“咋讲?”
“你得学会分化瓦解。”王长有压低声音,“把工人分成三六九等,让他们互相竞争,互相监督。谁干得多,不光多拿钱,还要当着大家的面表扬。谁干得少,就让他难堪。”
“这……会不会太那个了?”
“心软成不了大事。”王长有拍拍吴老虎的肩膀,“记住,人都是自私的。你越让他们团结,他们越偷懒。你越让他们内斗,他们越卖命。”
没过多久,村里就出事了。
原本关系不错的几家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了起来。仔细一打听,都是王长有在背后挑拨。
“他跟张家说李家说他坏话,又跟李家说张家占他便宜。”王二蛋这回真的愤怒了,“这不是搬弄是非吗?”
更过分的是,王长有开始放高利贷。不多,就三五百的,但利息高得吓人。韩木头借了三百块给傻儿子看病,两个月就变成了五百。
“我在县城欠债的时候就想明白了。”王长有对儿子说,“放贷的永远比借贷的聪明。”
林福来找到赵铁蛋:“王叔这样搞下去,村里要乱套了。”
“他是被县城那些人伤害了,所以想在村里找补回来。”赵铁蛋叹气。
“可这样不对啊!”
“是不对。”赵铁蛋沉思片刻,“但你想想,如果当初村里人能帮他一把,他会变成这样吗?”
这话让林福来沉默了。确实,王长有下海的时候,村里人都在看笑话,没人想过万一他失败了怎么办。
“这就是问题所在。”赵铁蛋继续说,“南风是吹来了,机会是有了,但风险也大了。如果我们只顾自己往前冲,不管掉队的人,那掉队的人就会变成王叔这样。”
那天,王长有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他联合王富贵,开始大量收购村里的土特产,包括赵铁蛋他娘的青皮。手段就是抬价、挖墙脚、散布谣言,把原本简单的买卖关系搞得乌烟瘴气。
“这就是我在县城学到的。”王长有得意地对儿子说,“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他忘了瓦盆村不是县城,这里的人情网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得多。
当他的阴谋败露,当李寡妇的假青皮事件爆发,王长有才发现,他那套在县城学来的“生意经”,在这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子里,最终还是行不通。
南风确实吹来了机会,但也吹来了人心的改变。而他,成了这场变革中的一个悲剧注角。一个被时代大潮卷起又抛下的人,最终只能用扭曲的方式,去对抗命运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