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守护杀戮(1 / 2)

血影阁的夜雾如同被搅动的墨池,浓稠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在青瓦飞檐间缓缓翻涌。三更鼓声穿透潮湿的空气,惊得老槐树上栖息的夜枭扑棱棱振翅而起,利爪刮擦树干的声响惊碎满院月光,树影在斑驳的粉墙上扭曲成狰狞的鬼面,仿佛有无数蛰伏的魑魅魍魉正欲破墙而出。

冥夜倚着廊柱,望着隔壁房间透出的暖黄烛光。那盏新换的莲花灯笼正温柔地笼着熟睡的冥蝉,光晕在窗纸上勾勒出小女孩蜷成虾米的轮廓,连带着她枕边散落的草药图谱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他肩头伏着一只巴掌大的噬影貂,黑色皮毛泛着如墨的光泽,此刻正竖着尖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珠警惕地盯着那扇窗。

方才屋里传来细微的抽噎声时,它便从冥夜怀里蹿上肩头,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替里面的小人儿委屈。他身上玄色衣袍被夜雾浸得微潮,银白长发垂落肩头,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冰凉,却抵不过心底翻涌的温热。

床榻上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又蹬开了狐裘被褥,藕节似的小腿露在外面,脚踝处还留着初次见面时绳索勒出的淡红痕迹,像一串未褪尽的伤痕。而她怀里,正紧紧搂着冥夜为她画的灵草图鉴。

噬影貂从冥夜肩头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屋内,跳到冥婵的床榻上,钻入冥婵怀里。冥夜在睡梦中感觉到毛茸茸的小家伙,顺势就将其紧紧搂在怀中。

小家伙许是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只是轻轻动了动耳朵,便任由她抱着,小脑袋搁在她颈窝处,尾巴圈成小小的环,搭在她手背上,像是在替她暖手。

冥夜屏住呼吸,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般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发间晃动的珍珠坠子时,忽然触到一片濡湿。

借着从窗棂挤进来的月光细看,才发现她睫毛上还凝着半干的泪珠,小小的鼻尖随着睡梦中的抽泣微微颤动,显然又被噩梦纠缠。那些被邪教徒抓去,身边其他孩子被挖去心脏炼药的恐怖画面,怕是要在她心头盘踞许久。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口泛起细密的疼,像被无数根细针轻轻扎着。半年前那个浑身是伤、缩成一团的小丫头,如今脸蛋已养得圆润,泛着健康的粉白,发间还别着苏影用新鲜雏菊编的花环,嫩黄的花瓣偶尔蹭到脸颊,引得她鼻尖轻轻抽动。

可在深夜熟睡之时,偶尔眉梢眼角仍残留着惊弓之鸟般的脆弱,仿佛随时会被惊醒,再次坠入那无边地狱。冥夜伸出拇指,指腹没有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比春风还轻柔地抚过她蹙起的眉心,直到那抹褶皱渐渐舒展,才敢松一口气。

自从收养冥蝉,这座沉寂多年的血影阁据点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廊下挂起了她用各色野花串成的花串,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昨日她穿花串时,嫌踮脚够不着廊檐,便抱着噬影貂踩在石凳上,小家伙被她搂得紧紧的,却还是伸着爪子帮她递花茎,结果不小心碰掉了一朵蒲公英,白色的绒絮飞了她一脸,逗得她咯咯直笑。

药圃里新添了她亲手栽种的薄荷,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前日她蹲在圃边浇水,噬影貂就趴在她脚边打滚,时不时用尾巴扫过她的脚踝,引得她手一抖,水壶里的水洒了自己一裤脚,却对着满地水光笑得更欢。

就连素来阴森的地牢入口,都摆着她用碎石子拼成的歪歪扭扭的“家”字,笔画间还嵌着几朵干枯的小蓝花,那是她前日趴在地上拼字时,噬影貂帮她从花丛里叼来的,小爪子上还沾着泥,蹭得她衣襟上都是土印子。

冥夜望着这温馨的画面,不禁心中泛起阵阵暖意。然而这份温暖却带着甜蜜的枷锁。只要冥夜踏出房门半步,小家伙就会跌跌撞撞地追上来,怀里还抱着被勒得直眨眼睛的噬影貂,眼泪汪汪地攥着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有次他不过是去前院取药,回来时便见她蹲在门槛边,抱着膝盖小声啜泣,怀里的噬影貂正用小舌头舔她的眼泪,把她哭得皱巴巴的脸颊舔得湿漉漉的,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猫。他走过去时,噬影貂立刻抬起头,冲着他“吱吱”叫了两声,小眼神里满是“你可回来了”的控诉。

“公子,任务阁又传来加急密信。”苏影捧着描金漆盒的手微微发颤,盒角还沾着未干的蜡油,显然是刚从加急传送阵取来。“这次是......”

“推了。”冥夜望着窗外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竹影,肩头的噬影貂打了个哈欠,蜷成一团毛茸茸的球。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就说我闭关突破,不见客。”

苏影张了张嘴,终究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那密信上的火漆印她认得,是血影阁最高级别的“绝杀令”,目标是北境妖狼王,悬赏百万极品灵石,足以让任何杀手疯狂。

可她更清楚,如今在公子心中,什么都比不上隔壁房间那个小丫头重要。自从阁主殷红妆从禁地九幽血渊突破归来,血影阁的气氛就变得与以前不同了。阁主不但对当年的仇恨只字不提,反而每日无所事事般的品酒饮茶,偶尔还会对着天边流云发呆。

那个曾经以“千面罗刹”之名震慑东荒大陆的阁主,如今经常对着泛黄的古籍枯坐到天明,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残痕时,眼神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怅惘。

那个曾杀伐果决的阁主突破归来,似乎在刻意收敛锋芒,连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许多。而她对冥夜的态度更是令人捉摸不透,不仅默许他搁置任务,还将珍藏的各种医典、功法典籍尽数开放,任由他查阅,甚至亲自指点他修炼中遇到的瓶颈。

月洞门传来环佩叮当声,殷红妆斜倚门框,墨色裙摆上绣着的暗金色曼陀罗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她手中琥珀酒盏轻轻摇晃,酒液映着月光泛起血色涟漪,像盛着一汪凝固的血。

她望着远处药圃里的景象:银白长发的少年蹲在地上,耐心地将紫心兰与断肠草的叶片放在小女孩掌心,教她辨认叶脉纹路。而那小女孩怀里,噬影貂正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会儿用鼻子嗅嗅紫心兰,一会儿用爪子拍拍断肠草,被她抓了抓耳朵才老实下来,小脑袋搁在她手腕上,跟着一起看叶片。

这画面与记忆中那个在血泊中厮杀的修罗场形成强烈反差,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复杂。

“你真打算一直躲在这里?”殷红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冥夜身后。“南疆幽冥殿、墨九幽、蛊王宗......这些名字,你都忘了?”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飘渺,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当年你母亲的死......”

冥夜捏着草药的指节骤然发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突突跳动,几乎要撑破皮肤。一股恨意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母亲在他出生时,便为救他耗尽生命。那份他从未体验过的,沉重的母爱,却如同最烈的毒药,时刻腐蚀着他愧疚的心。

年幼时体内的三阴绝脉散奇毒,生生折磨了他六年。他在床榻上痛不欲生的哀嚎,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还有那一碗碗带着腥甜气息的续命汤药,每一口都像在啃食他的灵魂,却又不得不强咽下去,只为活下去,为母亲复仇。

“姑姑,我记得!”他猛地抬头,血瞳中燃起两抹猩红血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血债如何能忘!”

殷红妆轻叹一声,展开手中一卷边缘焦黑的卷轴,卷轴上还留着灼烧的痕迹,显然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廊下的烛火在残破卷轴上跳跃,映出上面用朱砂绘制的诡异符文,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这几年,我派出无数影卫远赴南疆、西漠、北境,甚至连中央大陆我也暗中派人前往。经过多方查探,也在其他几域血影分阁的帮助下,终于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她的指尖停在某段模糊的文字上,声音压得极低。

“墨九幽,幽冥殿上代殿主,出生之时,只是最低级的普通寒冰血脉。在幽冥殿,修炼也一直处于垫底的层次,受尽欺辱、嘲讽。可是后来不知得到了什么机缘,突然之间修为暴涨,修炼更是一日千里,短短三十年便超越了所有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同门。”

“在他崭露头角后,得到了幽冥殿重点培养,更是被太上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他的一生充满血腥与杀戮,双手更是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