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有人要来?”黄土的老嬷嬷放下米糕篮,眯眼望着那光路。话音刚落,金藤丝编的门轻轻晃了晃,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探进头来,竹篓里装着半篓野果,果子上还沾着晨露。
“俺是青丘岭的,顺着藤网的光找过来的。”少年挠了挠头,脸颊通红,“俺们那儿的藤叶说,这儿有个能装下所有人的窝。”
他刚走进来,窝壁就亮起青丘岭的影:漫山的野果树,孩子们在树下追逐,还有位老婆婆正往竹篓里装果干。少年指着影里的老婆婆说:“那是俺奶奶,让俺带野果给大家尝鲜。”
红藤部落的巫医笑着接过竹篓:“快进来坐,藤窝的软藤多着呢。”少年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竹篓里的野果竟在慢慢发光,和窝内的暖脉融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金藤丝门又动了,这次进来的是位抱着陶埙的老者,陶埙上刻着蜿蜒的河纹。“俺从洛水畔来,”老者把陶埙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清越的音波在藤窝内荡开,窝壁上立刻映出洛水的波光,和江南的水藤绒缠在了一起,“听闻这儿有能共鸣的心,特来凑个响。”
老者吹起《全家福谣》的调子,陶埙声混着戈壁牧人的马头琴、红藤巫医的哼唱,竟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悠远。阿禾摸着游到指尖的星子,忽然发现那些星子顺着她的指尖爬上窝壁,在光路尽头又拓出了一条新的分支,这次的影里,有雪山、有草原,还有手持经幡的身影。
“是雪域的人!”戈壁牧人眼睛一亮,他曾在商队的描述里听过雪域的模样。果然,片刻后,几位身着藏青色袍子的人走进藤窝,手里捧着用酥油捏的灯,灯芯跳动着,把他们的脸映得格外温暖。“我们的经幡顺着风,缠上了你们的藤网,就跟着来了。”领头的人把酥油灯放在藤窝中心,灯焰立刻窜高了些,照得周围的藤芽都直了直腰。
藤生趴在红藤毯上,看着窝壁不断延伸的光路,像一张不断铺开的网,把青丘岭的野果香、洛水畔的埙声、雪域的酥油味都网了进来。他伸手碰了碰身边的暖脉,那里正汩汩地流动着,带着江南的水汽、黄土的米香、戈壁的风沙气,还有新添的野果甜与酥油暖。
江南绣娘的星空枕套已经绣满了大半,原本空白的地方,正随着新来人的加入,自动浮现出当地的风物:青丘岭的果树、洛水的游船、雪域的白塔。“这枕套,怕是要绣成一张千川图了。”她笑着拈起绣花针,针尾的线穗上,还沾着一颗青丘岭的野果籽。
老族长拄着藤杖站起身,声音在藤窝内回荡:“你们看这藤窝,原以为装下千川便够了,却不知这‘万心’本就没有边界。来的人越多,它便越宽敞,暖脉便越充盈。”他指着窝壁上不断亮起的新影,“这不是结束,是开始——从一个藤窝,到无数个连着藤网的家。”
话音刚落,藤窝突然轻轻晃了晃,金藤丝门向外扩了扩,竟在门外长出了一圈新的藤椅,像是特意为后来的人准备的。青丘岭的少年把野果分给大家,洛水畔的老者吹起了新的调子,雪域的人则教大家用酥油捏小灯,黄土老嬷嬷的米糕篮里,不知何时多了些青丘岭的野果干。
藤生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藤窝内的暖,不再只是物理的温度,更像一种能渗进骨头里的东西。它让陌生的面孔有了熟悉的笑,让不同的口音有了相同的节拍,让青丘岭的野果、洛水的埙、雪域的灯,都成了“我们”的一部分。
而窝壁上的光路,还在一点点变长,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脐带,一头连着藤窝的暖,一头连着更广阔的世界。藤生知道,只要这藤网还在生长,这藤窝还在接纳,“万心同窝”的暖,就会像日出日落般,永远崭新,永远充满希望。
当第二缕晨光透过金藤丝门照进来时,藤窝中心的酥油灯旁,又多了几个陌生的竹篓、陶罐与包裹,里面装着各地的温度与故事。窝壁上的千川图,已经快要绣满了,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张图,永远不会有绣完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