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望着全家福网里不断交织的藤丝,看着聚家桌上永远吃不完的吃食,忽然明白,这藤语织的家网,从不是困住谁的笼,是把千川的暖都兜在一处的兜。是门楣藤环上混着的他乡物,是家酿格里缠着的异香,是聚家桌上堆着的百家食,让每个“小家”都成了“大家”的一角,让每个屋檐下的灯,都映着千里外的光。
而那些往家网里钻的合水藤根、在网纹上跑的《全家福谣》、从网眼漏下的家常话,正往千川的每个家宅深处去。它们会让门楣的藤环永远鲜亮,让聚家桌的吃食永远丰盛,让这张网越织越密,直到千川的人都明白——不管走到哪,摸到藤,闻到香,听到谣,就是回了家。
晨光里,全家福网的金藤丝“家”字映着朝阳,千川的门楣藤环同时发亮,环上的花、穗、铃、绸一起朝着和藤主藤的方向,像无数只手,在给远方的家人招手:家里暖,快来呀。
朝阳刚漫过全家福网的金藤丝,千川的门楣藤环就开始“传信”。江南乌篷船的粉花藤环颤了颤,花瓣飘向黄土——落在窑洞的谷穗藤环上,谷穗突然饱满了些,簌簌掉下来几颗新谷,老嬷嬷捡起来笑:“是江南的春信催谷熟呢。”
黄土的谷穗藤环晃了晃,谷壳飘向戈壁——粘在马铃藤环上,铃铛突然响得更欢,牧人赶着马群出门,发现马鬃上都沾着点谷香,“是黄土的秋实给马添劲呢。”
戈壁的马铃藤环摇了摇,铃声顺着藤脉飘向红藤部落——红绸藤环突然红得发亮,巫医抱着婴儿出门,看见红藤上的露珠都映着铃影,“是戈壁的风在给娃唱摇篮曲呢。”
红藤的红绸藤环摆了摆,绸带飘向五域坊——缠在紫藤绒藤环上,和藤主藤突然垂下串花穗,阿禾伸手接住,发现花穗里裹着根婴儿的胎发,“是红藤的新生在认亲呢。”
这些往来的信物在藤网里打着转,像千川的家在互相串门。阿禾把红藤的胎发混进全家福网的金藤丝里,网眼突然变得透亮,能看见千里外的景象:江南的绣娘在给戈壁的枕套绣新花纹,黄土的老嬷嬷往江南的糕粉里加了把聚金果碎,戈壁的牧人正给红藤的马鞍垫缝上块新毡。
分香渠的合水藤根在各家灶台下织成了“暖脉”,谁家灶火升起,暖意就顺着根须往别家传。江南的灶上炖着菱角汤,热气飘到黄土,窑洞里的米糕突然冒起热气;黄土的灶上蒸着窝头,麦香飘到戈壁,牧人的马奶酒竟多了点麦甜;戈壁的灶上烤着羊肉,焦香飘到红藤,部落的野果酒突然烈了几分。
胡商的家酿格里,各种酒的香息缠得更紧了。他新酿的“全家福酒”,取了千川每户人家灶台上的一点水,混着各地的酒液封在藤坛里。启坛时,酒香里飘出江南的菱角香、黄土的麦香、戈壁的奶香、红藤的果香,喝一口,像把千川的烟火气都咽进了肚里。
传信囊里开始出现“家计簿”,用合水藤的叶筋做成,每页都能映出别家的日常:江南页上,绣娘记着“今日绣完第三只戈壁枕套”;黄土页上,老嬷嬷写着“给囡囡寄的糕粉里加了聚金果”;戈壁页上,牧人画着“马鞍垫补了三处,红藤花还艳着呢”。这些字迹旁边,总会有别家添的批注,“枕套针脚密些更好”“糕粉里加把紫藤花更甜”,像家人在互相搭话。
乐师们的《全家福谣》添了段“灶间调”,笛子吹着拉风箱的“呼嗒”声,埙模仿着切菜的“咚咚”声,马头琴学着火苗的“噼啪”声,红藤鼓敲出碗筷的“叮当”声。奏到这段时,千川各家的灶火都会跳两跳,锅碗瓢盆跟着响,像整个千川的厨房都在合奏。
老族长坐在聚家桌旁,看着镜里不断添上的吃食,忽然对身后的孩子们说:“你们看这藤网,多像咱千川的灶膛啊,各家的柴往里头添,烧出的暖,各家都能沾着。”他拿起块江南的菱角糕,糕上竟沾着点戈壁的盐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是家。”
夜里,千川的人都做了个相似的梦:梦里有张无边无际的藤网,网眼里挂着各家的灯笼,江南的灯笼映着黄土的窗,戈壁的灯笼照着红藤的门,所有人都在网下围坐,分食着聚家桌上的吃食,说的都是“家里的事”。
藤生望着全家福网里流转的暖,摸着门楣上沾着异乡气息的藤环,忽然明白,这藤语织的家网,从不是地理的圈,是人心的窝。是灶间暖脉里互相渗透的烟火,是家计簿上彼此牵挂的批注,是梦里围坐一桌的欢笑,让千川的每个角落都成了可以依靠的窝,让每个陌生人都成了能递上一碗热饭的家人。
而那些在网里打转的信物、在暖脉里流动的烟火、在梦里交织的笑语,正往千川的每个缝隙钻,把这张网织得更密、更暖,直到所有的藤都记住:家,从不是一间屋,是千万间屋里的人,用藤连着心,用暖缠着情,再也分不开。
晨光里,全家福网的金藤丝“家”字上,落满了千川的露珠,每个露珠里,都映着张笑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