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哐哐”的锣声,是镇上的老把式在召集人——今晚要在花田边搭戏台,唱《采莲曲》。去年唱这曲时,书砚还笑说“花田唱采莲,不怕花吃醋?”,如今他正踩着梯子,往戏台柱上系红绸,闻言低头道:“今年的花大方,准乐意听。”
林宇轩扛着捆柴火过来,往戏台旁的火堆里添了几根松枝,火苗“噼啪”跳起来,映得他脸上的笑都暖融融的。“张屠户的肉烤好了,”他扬声喊,“带骨头的那种,啃着香!”
众人笑着围过去,张屠户正举着把大扇子扇火,肉串上的油滴进火里,冒起阵阵白烟,混着花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尝尝!”他递过两串给书砚,“今年的花田旺,肉都比去年香!”
书砚咬了口,肉香混着烟火气,忽然想起昨夜系红绸时,阿风说后山的野生向日葵也开了,红绸在风里飘得像面小旗。“阿风呢?”他含糊地问。
“在后山守着他那几株野向日葵呢,”林宇轩笑着指了指山坳的方向,“说怕夜里有山猫来捣乱,要在那儿守一夜。”
戏台的锣鼓响得更欢了,旦角的水袖一甩,遮住半张脸,唱到“花影摇荡水中央”时,花田里的红绸忽然被风卷得老高,像群红鸟扑棱棱飞起来,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小石头看得直拍手,手里的陶罐都差点摔了。
书墨望着山坳的方向,月光把那里的轮廓描得淡淡的,隐约能看见个蹲在花旁的影子,是阿风。他手里准是攥着那根最亮的红绸,像握着团小火苗。
林逸尘提着茶壶过来,给每个人倒了杯薄荷葵花茶:“喝口解腻。”茶水下肚,带着股清凉的甜,书墨忽然发现,茶盏边缘沾着点金粉,是花田里的花粉,不知何时落进去的。
“你看这茶,”她指着茶盏,“花也来凑热闹了。”
众人都笑,笑声混着戏文飘远,惊飞了花田边的夜鸟。书砚望着那些红绸,忽然觉得它们不止系在花上,更系在每个人心里——系着小石头的期待,系着张屠户的爽快,系着阿风的执拗,系着所有人对这片花田的牵挂。
戏唱到半夜,有老人打起了瞌睡,孩子们蜷在草垛上,手里还攥着没系完的红绸。书墨和书砚收拾着散落的茶盏,林宇轩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星子飞起来,落在红绸上,又轻轻弹开,像花在眨眼睛。
“该去替阿风了,”书砚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守了大半夜,该冻着了。”
两人往山坳走,月光把路照得发白,红绸在花田里飘出细碎的影子,像跟着他们在走。快到山坳时,听见阿风在哼歌,调子不成样,却透着股高兴——他准是在跟野向日葵说话呢。
“换你了。”书砚拍了拍阿风的肩膀,对方抬头,眼里闪着光,像盛着星子。
“它们动了,”阿风指着野向日葵,声音压得低,“花盘转了半寸,朝着戏台的方向呢。”
书墨凑近看,果然,花盘悄悄偏了些,红绸垂在旁边,像在点头。她忽然想起书砚刻木牌时说的话:“万物有灵,花也懂人心。”
天快亮时,第一缕光落在花田上,红绸被染成金红色。书砚望着成片的向日葵,忽然发现,昨夜系的红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是太阳升起的东方,而是戏台的方向。
“它们真的在听戏呢。”他轻声说。
书墨笑着点头,指尖拂过一朵花的花瓣,沾了满指金粉。她知道,这花田的故事还长着呢,红绸会一年年系下去,戏会一年年唱下去,而那些藏在红绸里的暖,会像花的根须,在这片土地里扎得越来越深,长出更多的期待,更多的热闹,更多像此刻这样,被晨光镀成金色的清晨。
远处,小石头又在系新的红绸了,嘴里哼着昨夜的戏文,红绸在他手里飞起来,像只刚睡醒的红蝶,扑向那片永远朝着光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