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
她清澈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他,带着审视和越来越多的疑惑。
这个“顾言哥哥”,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有时候贴心温暖如初,有时候却又会不经意流露出沉静阴郁的气质。
刚才那个拥抱,绝不属于她记忆中的顾言哥哥。
“你……”她迟疑地开口,声音很轻,“你不是顾言哥哥。你是谁?”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外婆爽朗的笑声:
“怎么了朵朵?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哈哈哈,赶紧的,别闹了,和好来跟外婆吃饭了!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外婆的出现及时打破了略显尴尬和紧张的气氛。
林朵朵立刻将疑惑暂时压下,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好似刚才的插曲未曾发生。
她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挽住外婆的胳膊,声音恢复了轻快:“好~我们这就来!顾言哥,快来吃饭啦!”
她回头招呼了一声,眼神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夜枕书看着她和外婆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点失落感更重了,但也被她迅速调整情绪的能力所触动。
他默默跟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
美好的梦境总是短暂。
正如林朵朵真实的记忆一样,外婆意外离世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梦境忠实地重现了那一天。
放学路上,她远远看见外婆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挥手,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一辆失控的汽车如狰狞的巨兽,从侧面猛冲出来……
抢救室外的长椅,冰冷刺骨。
寥寥无几的葬礼上,黑白照片里外婆的笑容依旧慈祥。
林朵朵跪在灵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起初是无声的流淌,最后终于抑制不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小小的肩膀剧烈颤抖,像是要将所有的悲伤、无助、眷恋都哭喊出来。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失去了颜色。
一只手,带着些许凉意,轻轻落在了她的肩头。
夜枕书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看着女孩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忍。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楚,他虽未经历,却能理解那份世界崩塌般的绝望。
他蹲下身,与跪坐的她平视,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安抚:
“别哭……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他既是对林朵朵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都会好起来的……
林朵朵的哭声渐渐转为压抑的哽咽。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眼前这张属于“顾言”却感觉如此陌生的脸,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谢你……虽然……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顾言哥哥……但我还是……谢谢你陪着我。”
她的直觉和梦境中积累的异样感,终究让她认清了现实。
夜枕书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属于“顾言”的温和面具褪去,恢复了他自己原本的容貌。
苍白的皮肤,深邃却带着阴郁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略显淡色的薄唇,一种破碎而精致的美感。
“是我该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填补了我这十几年来……几乎空白的情感。”
这些年,轮椅禁锢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
他将自己封闭在由病痛、自卑敏感和家族责任构筑的孤塔里,拒绝了外界大部分的温暖与情感交流,用冷漠和疏离作为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