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琛的眼底涌动着猩红的怒火,像是岩浆在火山口翻滚,随时都会喷发出来。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正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的珍宝?”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里面充满了嘲讽和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痛楚,“苏暖,你凭什么觉得,糖糖只是你一个人的?”
他的目光扫过苏暖被他握住的手腕,突然注意到她的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迹,甚至有几滴新鲜的血珠正顺着纱布往下渗。他的眉头猛地一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不等苏暖反应,他突然抬手,一把扯掉了自己脖子上那条歪歪斜斜的领带。意大利丝绸的领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他身上的气息,落在苏暖的手腕上。他的动作依旧粗暴,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蛮横,可手指在碰到她伤口的瞬间,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他用领带紧紧缠住苏暖流血的手掌,将那些刺目的血迹都盖了起来。丝绸的料子很快被血浸透,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他这才发现,纱布下的伤口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刚才的拉扯,伤口已经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周围的皮肤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微微发脓,显然是发炎了。
“这是怎么回事?”厉墨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想起了昨天在IcU外面看到的情景——苏暖像疯了一样用手捶打着冰冷的墙壁,指关节撞在墙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当时他只觉得愤怒,觉得她在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现在才明白,那堵墙壁给她留下了这么深的伤口。
“从她叫我爸爸那一刻起——”厉墨琛的目光猛地转向病床上的糖糖,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这珍宝就刻了我的名字!苏暖,你甩不掉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些天来,糖糖在他怀里撒娇时的软糯声音,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甚至是哭闹时喊出的那声“爸爸”,都像一颗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就在这时,“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声,那声音急促而凄厉,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病房里的紧张气氛。原本规律的波形图在屏幕上剧烈波动起来,变成了一条杂乱无章的折线。
“糖糖!”苏暖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厉墨琛的手,身体因为急切而剧烈地扭动着,手腕被勒得生疼也顾不上了。
只见糖糖在昏迷中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小小的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床上不停地扭动着。她的小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痛苦地颤抖着。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胳膊里。
“快!快按住她!她在抓呼吸管!”一个护士听到警报声,率先从外面冲了进来。她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带着颤抖,一边大喊一边扑向病床。
随着她的喊声,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从走廊里涌了进来。白色的身影在病房里穿梭,各种仪器被推了进来,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原本就不大的病房瞬间被挤满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紧张的气息。
“让开!都让开!”主治医生挤到病床前,他的白大褂上还沾着点血迹,显然是刚从另一个手术室出来。他一边大声指挥着,一边快速检查着糖糖的状况,“准备镇定剂!20毫克!快!”
“血压在下降!”
“心率过快!”
“氧气饱和度掉了!”
护士们的汇报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苏暖被拥挤的人群推到了墙角,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可她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了。
她想冲过去,想抱住女儿,想告诉她妈妈在这里,别怕。可是她被死死地卡在墙角,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墨琛抢先一步,握住了糖糖那双乱抓的小手。
厉墨琛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带着点慌乱。他小心翼翼地将糖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掌心传来女儿小手的冰凉和颤抖。那温度低得吓人,像一块冰,瞬间冻透了他的皮肤,直抵心脏。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厉墨琛的眼眶里滚落。那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地流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砸在糖糖的掌心。那泪水带着他的体温,烫得糖糖的小手微微一颤。他哽咽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突然,他哼起了一段调子。
那调子很简单,甚至有些荒腔走板,跑调跑得厉害,完全没有任何韵律可言。他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高音唱不上去,低音又沉不下来,难听极了。
可苏暖听到那调子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竟然是她孕期常唱的摇篮曲。
还记得那时候,她刚刚得知自己怀孕,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每天晚上,她都会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哼唱着这首歌。那时候的歌声温柔而轻快,像春风拂过湖面,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总说,等孩子出生了,要每天唱给她听,哄她入睡。
而此刻,厉墨琛用他那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哼唱着,调子歪歪扭扭,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急切。他的眼神紧紧锁在糖糖的脸上,瞳孔里映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充满了担忧和祈求,仿佛想用这不成调的歌声,唤醒昏迷中的女儿,安抚她痛苦的灵魂。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感,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医生低沉的指令声,护士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厉墨琛那跑调的摇篮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人揪心的画面。
苏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用笨拙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女儿。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平日里总是梳得整齐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总是带着戾气的眼睛。可从他紧抿的嘴唇和颤抖的指尖,能看出他此刻的慌乱和恐惧。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苏暖的眼角滑落。滚烫的泪水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也砸在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这些天来的委屈、恐惧、愤怒,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顺着泪水汹涌而出。
她想起了糖糖刚出生时的样子。那么小的一团,像只小猫,皱巴巴的,闭着眼睛躺在保温箱里。医生说她是早产儿,情况很不乐观,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可她抱着保温箱,一遍遍地对那个小小的婴儿说:“糖糖,别怕,妈妈在这里。”
她想起了这些年一个人带着糖糖的日子。白天在餐厅打工,晚上回家还要给糖糖讲故事,哄她睡觉。糖糖生病时,她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里彻夜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