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指挥中心的落地窗，在数据大屏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林枫站在屏幕前，看着中部四省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疫情数据曲线——那条曾经陡峭攀升的线，终于呈现出平缓下行的趋势。
江夏省新增确诊31例，河洛省17例，潇湘省12例，皖江省9例。
较峰值时期，四省新增病例总数下降了67%。
指挥中心里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些许。连续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工作人员们，终于能在换班时露出疲惫但欣慰的笑容。有人甚至在休息区的白板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坚持就是胜利。”
但林枫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林副总指挥，四省日报已经汇总完毕。”周敏递上平板电脑，“除了疫情数据，各地还报告了复工复产进度：江夏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复工率达到58%，河洛省春耕进度恢复至正常年份的71%，潇湘省重点产业链企业全部实现闭环生产，皖江省商贸物流恢复度达到65%。”
数据看起来不错，但林枫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复工复产进度这么快，配套的防控措施跟上了吗？”
周敏顿了顿：“各地报告显示，都按照指挥部的要求落实了防控措施，但……”
“但是什么？”
“但暗访组传回的一些照片显示，部分工厂的体温检测流于形式，有的商场门口‘扫码进入’的牌子凌晨暗访组在淮州本地几个场所拍到的。”
照片上，一家工厂的测温仪被扔在保安室角落积灰；一个商场入口的健康码扫码牌歪倒在地，无人扶起；某个建筑工地，工人们挤在一起吃午饭，口罩全部拉到了下巴。
林枫盯着这些照片，沉默了很久。
“通知四省负责人，上午九点开视频会议。”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周敏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严肃，“主题只有一个：警惕松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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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整，视频会议系统接通。
四省负责人准时出现在屏幕上。与前几天相比，他们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徐振江刮了胡子，王志农换了件干净衬衫，吴启明的领带重新打得一丝不苟，赵立文面前的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
“各位，首先通报一个好消息。”林枫调出疫情数据曲线，“过去三天，四省新增确诊病例数连续下降，传播链基本清晰，医疗资源紧张局面得到缓解。这是四省干部群众共同努力的结果。”
屏幕上，四人都露出了笑容。
“但是，”林枫话锋一转，调出了暗访组拍摄的照片，“在我们为阶段性成果感到欣慰的同时，松懈情绪已经开始滋生。”
一张张照片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工厂废弃的测温仪、商场无人查验的扫码点、工地密集就餐的人群……每张照片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徐振江的笑容僵住了，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这些照片拍摄于今天凌晨，地点包括四省的多个城市。”林枫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我想请各位省长、书记看看，这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防控体系，在疫情刚刚出现好转时面临的真实状态。”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我知道大家很累，基层干部更累。”林枫放缓了语气，“连续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谁都想喘口气。但是病毒不会喘气，它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放松警惕，等着卷土重来。”
他调出一张世界疫情地图：“看看全球数据，有多少国家和地区因为过早放松管控导致疫情反弹？意大利、西班牙、美国……这些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行百里者半九十。”林枫的目光扫过四个屏幕，“我们现在走到了九十里处，如果在这个时候松懈，前面所有的付出都可能付诸东流。”
徐振江第一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林副总指挥，这些照片……我承认，江夏省在复工复产推进过程中，确实存在‘重生产轻防控’的倾向。我马上部署整改，今天下午就开展全省范围内的防控措施落实情况大检查。”
王志农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我们河洛省的问题可能更隐蔽。农村地区觉得‘咱们这儿没多少病例’，防控措施开始打折扣。我昨天还接到报告，说有个村的卡点晚上没人值班，理由是‘大家都累了’。”
吴启明的表情很复杂：“潇湘省的情况……我实话说，部分企业主存在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的企业没出现疫情，防控措施就可以放松些。特别是那些实行闭环生产的企业，工人长期不能回家，情绪和疲劳问题确实存在。”
赵立文直接拿出了笔记本：“皖江省已经发现三起基层干部擅自降低防控标准的案例，我正在处理。但更深层的问题是，随着疫情好转，社会上的放松情绪开始蔓延，这不是处理几个干部就能解决的。”
林枫等他们说完，才缓缓道：“各位说的问题都很真实。所以今天会议的目的不是追责，而是共同寻找解决办法。”
他调出一份新的方案：“指挥部决定，启动‘巩固战果’专项行动，为期两周。核心是‘三个不’：思想不松懈、标准不降低、力度不减弱。”
方案在大屏幕上逐项展开：
“第一，建立防控措施落实督查长效机制。四省互派交叉检查组，每周随机抽查各地防控措施落实情况，检查结果直接报指挥部，对问题严重的地区和单位进行全省通报。”
“第二，实施分区分级精准防控动态调整。指挥部每天根据疫情数据更新四省风险等级地图，高风险地区维持严格管控，中风险地区有序恢复，低风险地区在确保防控到位的前提下加快恢复。但所有地区都必须守住底线——戴口罩、测体温、扫码登记、保持社交距离。”
“第三，开展疫情防控‘回头看’专项行动。对过去一个月所有确诊病例的流调报告进行复盘，查找防控漏洞；对所有隔离点、检测点、医疗机构的运行情况进行评估，优化流程；对所有防控物资的储备和发放进行审计，确保物尽其用。”
“第四，启动社会心理疏导和舆论引导专项工作。针对长期抗疫带来的社会疲劳心理，组织专业力量开展心理疏导；针对可能出现的松懈情绪，加大科学防控宣传力度；针对复工复产中的具体困难，出台更有针对性的扶持政策。”
方案公布完毕，林枫看向屏幕：“这个专项行动，需要四省同步推进，同频共振。各位有没有困难？”
徐振江深吸一口气：“没有困难。江夏省坚决执行。我今天就召开全省电视电话会议，把专项行动部署下去。那些照片上的问题，三天内全部整改到位。”
王志农重新戴上老花镜：“河洛省保证完成任务。农村地区的防控，我亲自抓几个点，做出样板，全省推广。”
吴启明已经拿出了计算器：“我需要指挥部明确一下，专项行动期间，对企业的防控要求和经济扶持政策的具体细则。特别是那些已经实行闭环生产的企业，工人疲劳问题怎么解决？”
“细则今天下午下发。”林枫回答，“关于工人疲劳问题，指挥部制定了《闭环生产企业员工轮换和休息保障方案》，核心是‘做二休一’——工作两天，强制休息一天。休息期间在专门的休息区隔离，企业照发工资，政府给予补贴。”
吴启明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有政策支持，企业就敢让工人休息了。”
赵立文最后一个表态：“皖江省将专项行动与干部考核挂钩。防控措施落实不力的，年终考核一票否决。同时，我会组织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开展专项视察，加强社会监督。”
“好。”林枫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七分，请各省在今天下班前，将专项行动实施方案报指挥部备案。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五点，召开专项行动进展视频调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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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但林枫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上午十点半，他带队前往淮州市最大的工业园区进行突击检查。没有提前通知，车队直接开到了园区门口。
保安看到车牌，慌忙起身。林枫摆手示意不必声张，径直走向入园检查点。
“请扫码测温。”年轻的保安程序化地说道，眼睛却盯着林枫身后的随行人员。
林枫掏出手机扫码，屏幕上跳出绿色健康码。保安瞥了一眼，就准备放行。
“等一下。”林枫停下脚步，“我的体温还没测。”
保安愣了一下，这才拿起桌上的测温枪。仪器显示36.5c。
“合格，请进。”保安说。
林枫没有移动：“我想看看今天的测温记录。”
保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在桌面上翻找半天，才找出一本皱巴巴的登记本。林枫翻开一看，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天前的。
“为什么没有记录？”林枫问。
“这个……这两天入园的人少，我就……就忘了。”保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枫合上登记本，没有批评，只是说：“从今天起，所有入园人员必须测温登记，一个都不能漏。能做到吗？”
“能！一定能！”保安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