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楼异闻档案(1 / 2)

档案编号:qYL-1947-001

档案类型:未公开异事记录

记录人:沈砚之(原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记录时间:1947年秋

一、楔子

民国三十六年,南京城刚从战火的余烬中喘过气,梧桐叶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总带着股洗不净的霉味。我因一场意外的“古籍修复事故”被暂停职务,赋闲在家半月,却接到了一封盖着红漆印章的信函——发信方是“城南文物保管处”,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机构。

信函字迹娟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内容只有寥寥数语:“兹有清晏楼遗留旧物一批,需专人整理归档,待遇从优。要求:通晓民国初期史事,胆大心细,无夜间心悸之症。地址:城南朱雀路176号。”

清晏楼我倒是略有耳闻。那是民国十年建成的西式洋楼,主人是当时的实业家陆明远,据说此人富可敌国,却性情怪癖,民国二十五年深秋,陆明远一家十七口在楼内离奇失踪,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洋楼和满室旧物。此后清晏楼便成了南京城的禁忌,传闻每到月圆之夜,楼内会传出女人的哭声,还会有青白色的影子在窗棂间游荡。

我本不想沾染这种诡异之事,但信函中附的报酬是五十块大洋,足够我支撑到复职,更何况,我对陆明远的失踪案早有好奇——当年报端只含糊其辞,说“阖家迁徙”,可十七口人凭空消失,未免太过蹊跷。

揣着信函,我于次日黄昏抵达朱雀路176号。那是一座被高墙围起的院落,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楣上“清晏楼”三个鎏金大字早已褪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门口站着一位穿灰布长衫的老者,自称是保管处的看守,姓陈。

“沈先生来了。”陈老头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跟我来吧,规矩都写在值班室的板上,务必看仔细。”

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朽木味和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异香。清晏楼的主体建筑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尖顶直插灰蒙蒙的天空,窗户是狭长的拱形,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在黄昏的光线下,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值班室在一楼西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和一张单人床。墙上钉着一块乌木板,用朱砂写着十条规矩,字迹暗红,像是凝固的血:

1. 戌时(晚七点)后,不得进入二楼东侧走廊;

2. 若听到三楼传来弹钢琴声,不可抬头张望,需立即回到值班室;

3. 楼内所有镜子,不可长时间直视,尤其不可在子时(午夜十二点)照镜;

4. 若发现办公桌上的旧物自行移动,不可惊呼,需用红布覆盖十分钟;

5. 夜间听到敲门声,需先问“谁寻清晏”,若回应为“陆氏故人”,方可开门;

6. 不可触碰书房内任何带“缠枝莲”纹样的器物;

7. 若在楼内迷路,需沿着墙根西侧行走,不可回头;

8. 子时后,不可使用明火,仅可点青色灯笼;

9. 遇穿月白旗袍的女子问路,需摇头不语,不可指方向;

10. 整理旧物时,若发现写有“清晏不眠”四字的纸张,需立即焚毁,不可阅读纸上其他内容。

我盯着这十条规矩,后背泛起凉意。陈老头递来一盏青色灯笼和一块红布:“沈先生,这些规矩都是前车之鉴,万万不可违逆。我住在院外的厢房,戌时后便不会进来,有事……也尽量别叫我。”他的眼神闪烁,像是在惧怕什么,放下东西便匆匆离去,关门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格外刺耳。

当晚我便在值班室住下,整理了第一批旧物——都是些陆明远的日常用品,钢笔、怀表、账本,并无异常。可到了子时,我正准备熄灯,突然听到三楼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旋律哀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猛然想起第二条规矩,赶紧低下头,蜷缩在床上,死死捂住耳朵。

钢琴声持续了约摸一刻钟才消失,其间我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等声音停了,我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那一刻我才明白,这清晏楼的诡异,远比传闻中更甚。

二、绣花鞋与缠枝莲

接下来的几日,我小心翼翼地遵守着所有规矩,倒也相安无事。我整理的旧物越来越多,大多是民国二十五年前后的东西,从账本来看,陆明远的生意遍布南北,却在失踪前半年突然大规模变卖资产,像是在筹备什么。

第五天下午,我在一个樟木箱里发现了一双绣花鞋。那是一双三寸金莲,红缎面,绣着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可诡异的是,鞋面上的丝线像是还带着湿气,鞋底沾着的泥土,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一般新鲜。

我猛然想起第六条规矩——不可触碰书房内任何带“缠枝莲”纹样的器物。这双绣花鞋虽不是在书房发现的,但缠枝莲纹样让我心头一紧。我正想将鞋放回箱子,却发现鞋尖处绣着一个极小的“月”字,绣线是银白色的,与红色的缎面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突然无风自开,一股阴冷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簌簌作响。我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长发披肩,面色苍白如纸,正幽幽地看着我手中的绣花鞋。

第七条规矩瞬间浮现在脑海:遇穿月白旗袍的女子问路,需摇头不语,不可指方向。可这女子并未问路,只是盯着绣花鞋,眼神中满是哀伤。我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红布,按照规矩摇了摇头。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这双鞋,是我的……”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沈先生,能不能还给我?”

我不敢应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女子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不还我,我便只能自己拿了。”

话音刚落,我手中的绣花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我死死按住鞋身,想起第四条规矩,赶紧抓过桌上的红布,将绣花鞋紧紧包裹住。

红布刚一盖上,颤抖便停止了,那股阴冷的风也消失了,门口的女子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缥缈的低语:“缠枝莲开,故人归来……”

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过了十分钟,我才敢掀开红布,只见绣花鞋上的缠枝莲纹样竟比之前鲜艳了许多,那银白色的“月”字,像是在微微发光。我不敢再碰,赶紧将鞋放回樟木箱,锁上铜锁,搬到了值班室的角落。

当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身处一片开满缠枝莲的花园,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背对着我,正在绣一双红缎绣花鞋。我想走过去,却发现双脚被泥土牢牢困住,动弹不得。女子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她伸出手,声音凄厉:“我的眼睛,你看到了吗?”

我猛然惊醒,冷汗直流。窗外,月亮正圆,清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一双双扭曲的脚。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陈老头,想问他关于穿月白旗袍女子的事。可陈老头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连摆手:“沈先生,别问,别打听!那是陆太太的贴身丫鬟,名叫月娥,民国二十五年和陆家一起失踪了。传闻她是被活活钉死在三楼的钢琴旁,眼睛被挖走了……”

我心头一震:“那缠枝莲纹样,还有绣花鞋上的‘月’字,是怎么回事?”

陈老头叹了口气:“陆太太最喜缠枝莲,府里的器物大多有这个纹样。月娥是苏州人,最会绣花,那双鞋,是她给陆太太绣的寿鞋,可还没送出去,陆家就出事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传闻陆明远当年为了一个秘密,杀了全家,月娥的眼睛,就是被他挖走,用来‘镇物’的。”

我想起昨夜的噩梦,后背一阵发凉。那个没有五官的女子,难道就是月娥?她的眼睛,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三、怀表与时间囚笼

自从绣花鞋事件后,清晏楼的诡异事件愈发频繁。

第七天晚上,我整理到一个黄铜怀表,表壳上刻着缠枝莲纹样,打开表盖,里面的指针停在子时十二点,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清晏不眠,岁月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