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上的星图(1 / 2)

惊蛰前夜的雷声滚过龙骨山时,陆衍正蹲在考古队的临时帐篷里,用软布擦拭那支刚出土的骨笛。笛身是用一截成年鹿的尺骨制成的,表面刻着七排细密的孔洞,孔与孔之间用朱砂画着连贯的弧线,在帐篷顶透下的月光里,像串被血浸染的星子。

这支骨笛来自龙骨山深处的一座新石器时代墓葬,墓主人是位中年男性,骨架呈跪拜姿势,双手紧紧攥着骨笛,指骨嵌入笛身的裂痕里,像是临终前在拼命传递什么信息。考古队领队老周在清理墓道时突发心梗去世,临终前只对陆衍说了三个字:“数星孔。”

“陆老师,碳十四检测结果出来了。”年轻队员小林抱着报告掀帘进来,雨衣上的水珠滴在帐篷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圆点,“骨笛距今约6800年,和附近‘龙脊遗址’的年代吻合。但奇怪的是,笛身的孔洞边缘有磨损痕迹,像是被人反复吹奏过,可新石器时代的骨笛大多是祭祀礼器……”

陆衍的指尖停在第三排孔洞处。那里的朱砂弧线突然改变方向,形成一个锐角,与旁边的孔洞组成了个奇怪的符号——像简化的“山”字,又像三道并列的闪电。他想起老周去世前盯着骨笛的样子,老人的手指在孔洞上点了七下,嘴里念叨着“北斗缺了一颗”。

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负责警戒的队员发现墓坑周围的泥土里,插着七根削尖的木棍,每根木棍顶端都绑着块鹿骨,骨头上的刻痕与骨笛上的孔洞排列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木棍插放的位置,恰好对应着夜空里北斗七星的方位,只是代表“天权星”的那根木棍,尖端断了半截。

“龙脊遗址的先民崇拜北斗。”陆衍翻开随身携带的遗址调查报告,其中一页画着先民居住的半地穴式房屋平面图,地基的柱洞分布竟与骨笛的孔洞位置惊人地相似,“老周说的‘数星孔’,可能不是数数量,而是数它们的排列。”

他拿出纸笔,将骨笛上的七排孔洞按顺序编号,每排孔洞的数量分别是:6、4、3、7、2、5、1。这些数字在纸上连成折线,正好与帐篷外木棍组成的北斗星图重合,唯独缺少“天权星”对应的数字——老周去世前,曾在笔记本上写过个被圈住的“8”。

“6800年前,龙骨山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小林突然想起什么,“遗址里的房屋大多有坍塌痕迹,考古报告里推测,先民可能因此迁徙到了别处。你看这骨笛的裂痕,会不会是地震时被压碎的?”

陆衍摇摇头。他用放大镜观察裂痕边缘,发现有细微的摩擦痕迹,更像是被人故意掰断的。骨笛内部的中空处,卡着一小撮黑色粉末,他用镊子取出一点放在掌心——粉末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像是某种矿物颜料。

当晚,陆衍独自去了墓坑。月光洒在新翻的泥土上,七根木棍在风里轻轻摇晃,影子投在墓壁上,像七个弯腰跪拜的人影。他站在墓坑中央,将骨笛举过头顶,笛声突然自己响了起来,不是吹奏的乐音,而是类似风穿过孔洞的呜咽,七排孔洞依次亮起微弱的红光,与夜空的星子遥相呼应。

“是磷光粉。”陆衍恍然大悟,笛身孔洞里的朱砂混合了天然磷矿石粉末,遇氧气会发光,“先民在骨笛里藏了星图,这些孔洞对应的不仅是北斗,还有……”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小林举着手电筒跑过来,脸色惨白:“陆老师,老周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块烧焦的兽骨,上面刻着与骨笛相同的“山”形符号,旁边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刻画,像是某种原始文字。罐底贴着张纸条,是老周的笔迹:“龙脊之下有地宫,星孔指入口,缺星处是机关。”

陆衍突然想起遗址调查报告里的一个细节:龙脊遗址的中心,有块人工凿刻的巨石,石面布满圆形凹坑,多年来一直没人知道用途。他立刻带着骨笛赶往巨石处,用骨笛的孔洞对着凹坑一一比对,当第七排最后一个孔洞扣住最边缘的凹坑时,巨石突然发出“轰隆”一声闷响,侧面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岩壁上画着赭红色的岩画:先民们围着篝火跪拜,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有六颗亮着,唯独“天权星”的位置是片空白;画面下方,一群人背着包裹往山外走,身后的山脉正在崩塌,裂缝里涌出黑色的岩浆。

通道尽头的石室中央,摆着个陶制祭台,上面放着另一支骨笛——这支骨笛的“天权星”位置有孔洞,却没有朱砂弧线,笛身刻着个完整的“山”字符号。祭台侧面的泥土里,埋着一具孩童的骨架,双手捧着块方形的黑色石头,石头上的纹路与骨笛的星图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