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只风干的左手,五指蜷缩,掌心的痣赫然在目,皮肤组织的dNA检测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与沈砚的dNA序列有99%的相似度,像是隔了二十几代的直系亲属。
沈砚突然想起祖母去世前说的话。祖母说她们沈家祖上是烧瓷的,传下一个规矩,每代女孩都要在左手掌心点颗痣,还要学一句口诀:“瓷承血脉,掌印为契,水落石出,魂归故里。”
第七天夜里,梅瓶里的水流漫出展柜,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沈砚蹲在水洼前,看见里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那个明代女官的模样,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女官的嘴唇动了动,水流声里传来模糊的话语:“救我……钓线快断了……”
她终于明白,古籍里的“记忆”不是比喻。这位明代的沈砚女官,用某种失传的技法将自己的魂魄封进了梅瓶,而掌纹和dNA的联系,意味着她是解开这个封印的关键。
沈砚戴上防护手套,轻轻将左手按在展柜玻璃上。掌心的痣与梅瓶上的掌纹痣点重合的瞬间,整个修复室突然暗下来,梅瓶里涌出的水流化作一道水幕,映出四百年前的画面:
永乐十三年的官窑里,年轻的沈砚正往瓷坯里滴自己的血,旁边站着位穿龙袍的男子,是永乐帝。“此瓶要藏住建文帝的踪迹,绝不能让外人知晓。”永乐帝的声音冰冷,“事成之后,朕保你沈家世代平安。”
画面一转,是皇宫的地牢。沈砚被铁链锁着,左手按在刚烧好的梅瓶上,永乐帝拿着匕首抵在她心口:“瓶里的秘密只能你知道,入瓷吧,这样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水幕突然破碎,化作无数水珠。沈砚看见梅瓶里的钓线正在急速收紧,垂钓者的身影变得透明,女官的魂魄在瓶壁上痛苦地挣扎。她想起墓志铭里的话,猛地摘下展柜的锁,将那半块玉佩贴在瓶口的裂痕上。
玉佩与瓷片瞬间融合,梅瓶发出一阵清亮的嗡鸣,瓶口的裂痕开始愈合,掌纹在釉面上渐渐淡去。瓶里的水流顺着“砚”字款识渗出,在修复室的地板上聚成个水圈,水圈里浮出枚完整的玉佩,上面刻着“建文帝藏于西山石窟”。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修复室时,梅瓶恢复了原状,只是瓶身上的垂钓者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江面。沈砚的左手掌心,那颗痣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灰色,像瓷釉的颜色。
三个月后,西山石窟里果然发现了建文帝的遗物,证实了明代那场皇权更迭的隐秘往事。而那只“寒江独钓图”梅瓶,被列为国家一级文物,展柜里永远放着半块青白玉佩,与瓶身上的“砚”字遥遥相对。
沈砚在整理祖母遗物时,找到个旧木盒,里面是块明代的瓷片,上面刻着她的生辰八字,旁边写着:“第七十二代传人,沈砚。”瓷片的釉色,与那只梅瓶如出一辙。
某个雨夜,沈砚又听见了水流声。她走到展柜前,看见梅瓶腹部的空白处,重新浮现出半枚掌纹,这次是右手,掌心没有痣,却握着支画笔,正在瓷面上勾勒新的图案——那是座现代化的博物馆,馆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左手按在玻璃展柜上,掌心的痣在雨中闪着微光。
展柜玻璃上的水珠,顺着掌纹的轨迹,慢慢汇成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