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敲门的木偶(2 / 2)

日记里夹着张褪色的合影:1942年的保物会成员站在老井边,第七个人的左臂缠着绷带,面孔竟与罗老头有七分像。照片背面写着:“若后世有姜姓后人寻到七偶,可于立春夜用七偶关节做钥匙,开启地基下的密室。”

立春夜的丑时,七具木偶的关节被拆下来,串联成条锁链,锁链的末端正好插进玩具铺地基的锁孔。地面震动起来,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密室,里面摆着七只描金漆盒,打开时,三十具古木偶在月光下泛着莹光,每具木偶的底座都刻着“民国三十一年制”,关节处缠着与祖父刻刀上相同的麻绳。

第四章:木偶睁眼时

密室的石壁上,刻着保物会七人的血书:“吾等以木偶为饵,诱敌深入,真物藏于此,待山河安定,献于国家。姜守义为护此密,假死入特务营,1947年死于狱中。”

判官木偶突然自己站起来,眼眶里的琉璃珠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胶片,投影在石壁上的画面让我浑身冰凉:1972年除夕,祖父在密室里整理古木偶,突然中风倒地,临终前他用最后力气将自己的刻刀插进第七只木箱,把日记藏进判官木偶——所谓“失踪”,不过是无人发现他的尸体。

“你祖父是想完成姜守义的遗愿。”罗老头的独臂突然指向石壁的暗格,里面藏着件染血的军装,口袋里的纸条写着“我儿姜文礼(祖父的名字),若你见此信,速将文物上交,勿学我背负骂名”。

七具木偶的眼眶里,突然渗出银白色的液体,顺着木纹流成七条线,在地上汇成个“归”字。古木偶的关节开始转动,组成个完整的圆圈,将我们围在中央,祖父的声音仿佛从木偶的缝隙里传来:“不是锁魂阵,是守护咒;不是藏文物,是藏良心。”

当第一缕晨光从密室的缝隙照进来,七具胡桃木木偶开始风化,变成粉末落在古木偶上,像在为它们盖上层薄被。罗老头的断臂处突然不再空洞,晨光中浮现出条模糊的手臂轮廓,正轻轻抚摸着刻有“保”字的掌心。

第五章:木偶归位

那些古木偶被送进市博物馆,展出时总有游客说,在无人的角落看到木偶自己转动关节,像在跳1940年代的木偶戏。罗老头成了博物馆的顾问,他说每到立春,就能“摸”到祖父在教新匠人雕刻,刻刀的纹路在他掌心的“保”字上跳动。

我在档案的“案件结论”里写下:

“‘大世界’玩具铺事件系民间手艺人保护文物的义举,所谓‘锁魂阵’实为寄托守护信念的民间智慧,相关木偶及文物已移交文物局。涉案木偶呈现的灵异现象,推测与木材特性、环境湿度及心理暗示有关,暂无法用科学完全阐释。”

档案的最后,我贴了张七具木偶的合影,照片里,判官木偶的眼眶正对镜头,琉璃珠反射的光斑在照片边缘组成个“姜”字,像祖父在轻轻点头。

(档案末尾附:七具木偶的材质鉴定报告、1942年保物会合影修复版、古木偶的年代检测报告、祖父日记真迹扫描件、关节骨粉的成分分析图。)

(归档位置:姜氏木艺档案库,μ区67号木匣,钥匙为第七具木偶的琉璃珠,需在立春夜的丑时与“姜”字堂号重叠方可开启)

尾注

今年除夕,我带着女儿去博物馆看古木偶。她指着判官木偶突然说:“妈妈,它在对我眨眼睛!”我凑近展柜,玻璃倒影里,自己的瞳孔与木偶眼眶里的琉璃珠重叠,珠底的“姜”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像祖父在说“回家了”。

罗老头把他父亲的刻刀送给了我,刀鞘上刻着“守物先守心”。现在这把刀挂在我的工作室里,每当我雕刻新木偶,刀刃就会微微发烫,像有双无形的手在帮我校准线条。

有时深夜路过玩具铺废墟,会听到木头摩擦的“咯吱”声,月光下,七具木偶的影子在墙上跳舞,判官木偶的影子牵着个戴瓜皮帽的人影,正是祖父的轮廓。我知道他们终于不再困于密室,成了“大世界”永远的守偶人,看着每个被木偶温暖的孩子,就像当年祖父看着趴在柜台上的我。

毕竟,连胡桃木都知道,要为那些牵挂的人,留一道不会褪色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