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枚陶埙凑齐的那天,七星窑突然同时冒出青烟,烟柱在天空组成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落下无数瓷片,拼出1940年的场景:七座窑前,护宝队正将真瓷器裹上陶土,藏进天权窑的地基,太爷爷举着“风”字埙,对着窑火吹奏,火焰突然变成青蓝色,在窑壁上烧出七个埙形印记。
“内鬼是日军的特务,混进护宝队当学徒。”顾老头突然跪坐在地,他的瞎眼流下血泪,“我父亲当年假装投靠特务,把假瓷给了他们,真宝藏好后,他用窑火自焚,是为了让特务相信瓷器已被烧毁。”
太爷爷的日记藏在第六枚埙的夹层里,最后一页写着:“1940年6月6日,特务发现真宝藏处,我引窑火将其烧死,自己被困在窑心,用最后力气将风字埙藏进转心盘。后世若有后背带火焰胎记者,可于芒种日集齐七埙,以血为引,唤我出窑。”
当我按日记所说,将血滴在“风”字埙上,七枚埙突然同时吹响,鸣音汇成道青蓝色的火焰,落在瑶光窑的人形陶土上。陶土裂开,走出个浑身裹着窑火的人影,面容竟与太爷爷的老照片重合,他举着埙指向窑底:“真宝在这,护它的人,从来不止七个。”
天权窑的地基里,果然挖出批完整的官窑瓷器,每只瓷器的底部,都有护宝队七人的指印,印泥是他们的血混合窑土制成的。顾老头的父亲在窑火人影中显形,他的眼睛完好无损,手里捧着块窑变瓷板,上面刻着:“焚邪阵不是烧邪祟,是烧贪念;守窑人不是守瓷,是守良心。”
青蓝色的火焰突然裹住七枚陶埙,将其烧成了七块透明的釉料,滴落在瓷器上,形成层保护膜。太爷爷的人影在火焰中微笑着消散,最后留下的鸣音里,混着他的声音:“记住,窑火能烧尽罪恶,也能焐热真心。”
第四章:瓷归其位
那些官窑瓷器被送进国家博物馆,展出时总有游客说,在无人时能听到瓷器发出陶埙的鸣音,青蓝色的火焰影子在展柜里跳动,像在守护着什么。顾老头成了博物馆的顾问,他说每到芒种日,都能“看”到太爷爷在窑前教新窑工烧瓷,火焰的影子在他瞎眼里映出完整的图案。
我在档案的“案件结论”里写下:
“‘大世界’七星窑事件系民间窑工团体保护文物的义举,所谓‘焚邪阵’实为寄托守护信念的传说,相关瓷器及陶埙已移交文物局。涉案窑火及陶埙的灵异现象,推测与窑变反应、气体燃烧及心理暗示有关,暂无法用科学完全阐释。”
档案的最后,我贴了张自己与七枚埙的合影,照片里,“风”字埙的吹孔正对着我后背的胎记,像太爷爷在轻轻触碰。
(档案末尾附:七枚陶埙的成分分析、1940年护宝队合影修复版、官窑瓷器的鉴定报告、太爷爷日记真迹扫描件、七星窑火的光谱检测图。)
(归档位置:楚氏窑火档案库,i区94号陶匣,钥匙为“风”字埙的窑变瓷片,需在芒种日的酉时与火焰胎记重叠方可开启)
尾注
上个月去博物馆,看到孩子们围着瓷器展柜画画,有个小男孩突然指着龙纹碗说:“碗里有火在跳!像叔叔背上的胎记!”我掀起衬衫,展柜玻璃的倒影里,后背的火焰胎记正与碗里的窑变釉纹重合,青蓝色的光顺着纹路流动,像两个时空的火焰在相拥。
秦老太把那只转心瓷盘送给了我,说:“瓷会碎,但火魂不会灭。”现在瓷盘放在我的书桌上,每当有风吹过,盘心就自己转动,“风”字埙的鸣音从转轴里飘出,混着太爷爷当年哼的烧窑小调。
有时深夜路过七星窑,会看到天权窑的窑门里透出青蓝色的光,光中有人影在揉陶土,陶土捏出的埙,吹孔正对着天空的北斗,鸣音里,七座窑的烟囱同时冒出烟,烟圈里,我仿佛看到太爷爷转身对我笑,后背的火焰胎记在火光中发烫,像他把未熄的窑火,传给了我。
毕竟,连陶土都知道,要为那些坚守的人,留一道不会冷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