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规则,是被观察者必须保持“纯洁”与“可控”。
而林墨决定要做的,是成为那个无法被完全观测、更无法被轻易定义的“污染变量”。
“情绪幽灵”的播撒首先开始。这并非由“织网者”执行,那太过数字痕迹化。林墨选择了一种更古老、更难以追踪的媒介——地脉共鸣的次级涟漪。
他通过“基石档案”与“河畔绿洲”残留“灼痕”的痛苦连接,将那种被强制剥离生机的压抑感、那份标准化模板下的窒息感,精心提炼成一种纯粹的情绪“苦味素”。然后,他以“锈水灯塔”的共生秩序框架为共鸣器,将这股“苦味素”转化为极其低频、近乎自然地质活动般的微弱信息振动,沿着城市地下的信息脉络(那些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古老管线、基础结构共振点)缓慢扩散。
这种振动本身无害,甚至无法被常规信息传感器捕捉。但它就像投入平静池塘的、特定频率的声波,只会与那些在“河畔绿洲”事件中,内心深处同样感到不安、对过度“规整”产生过本能排斥的个体或小群体,产生微弱的、潜意识的情绪共振。
效果不会立竿见影,也不会引发骚乱。它可能只是让某个敏感的社区工作者在处理标准化表格时,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让某个喜欢在花园角落种植非标准花卉的老人,心中那份坚持更坚定了一分;让某个听到“河畔绿洲”变故消息的市民,潜意识里对“社区美化样板工程”多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怀疑。
这是一种心理生态层面的、极其缓慢的“播种”。播下的不是反抗的指令,而是质疑的种子和共鸣的坐标。对于将“稳定性”奉为圭臬的秩序而言,这种难以量化、难以清除的“隐性不和谐音”,或许比公开的抗争更令人头疼。
与此同时,“污染性数据包”的投送也在“织网者”的操作下悄然进行。目标不是OEAB的核心数据库,那无异于自投罗网。目标是OEAB庞大观察网络中,那些自动化数据预处理节点、边缘分析模块、以及不同评估员可能调用的外部参考数据库。
这些数据包被伪装成来自不同“良性社区样本”的合规报告,但内在逻辑被精心植入了微妙的“认知陷阱”。例如,一份关于“社区公共空间使用效率”的报告,其数据完美符合“高效利用”模型,但若与另一份关于“居民自发活动多样性”的报告交叉分析,则会呈现一种统计学上可能、但直觉上矛盾的“高效却单调”的景象。又或者,在关于“冲突解决机制”的描述中,刻意混合了“基于共识的妥协”和“基于规则的高效裁定”两种逻辑上存在张力的话语体系,让自动分析算法难以归类,甚至可能触发不同评估模型之间的优先级冲突。
这些数据包的目的,是消耗OEAB的分析资源,制造内部认知摩擦,并像砂砾一样,逐渐磨损其评估工具过于锋利的“定义”棱角。你不是喜欢观察吗?那就给你看一团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简单归类的数据迷雾。
而最大胆的“反向探测”测试点,也很快建立起来。在“锈水灯塔”外围,一个由几位对本地历史感兴趣的居民自发形成的 “老街记忆碎片收集小组” ,在林墨不着痕迹的引导下,开始尝试将一些口述历史片段,与官方历史记录中存在细微出入的角落(比如某条小巷消失的旧名、某个老建筑未被记载的改建细节)进行比对和讨论。讨论本身温和、学术,但其内容天然带有对“唯一正统叙事”的潜在挑战性。
林墨将这个小组及其产生的信息流,小心翼翼地暴露在OEAB/O园丁可能的信息采集范围内,并准备了多层应对方案。
就在“活性污染”计划启动数日后,第一次“反应”出现了。
并非来自OEAB,也非“园丁”。
“归墟”的核心,收到了一个极其古老、加密方式与“基石档案”引导信息如出一辙,但更急迫、更简短的信号。信号直接来自“尘埃隐修会”,内容却充满警告:
“停手。你们在扰动‘静默层’。”
“‘河畔灼痕’的痛苦共鸣已引起‘惧亡者’深层协议的……‘瘙痒’。”
“OEAB内部监察单元‘白手套’已注意到数据异常模型,并启动溯源程序,其算法对‘逻辑砂砾’耐受性低于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