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傻柱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干,“我以前是不是挺混的?遇事就知道嚷嚷,动手。”
秦淮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随即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衣角:“也……不是。你那是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傻柱苦笑了一下:“实在?就是傻呗。给人当枪使,还觉得自己挺英雄。”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往后,我也得学着……动动脑子。”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别扭,却又异常认真。秦淮茹抬起头,重新看着他,眼神里那点光亮闪烁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那张粗犷却此刻显得有些迷茫的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里,少了以往那种刻意的、带着算计的柔软,多了几分打量,几分探究,还有一丝……真正的,如同春水化开坚冰般的温柔。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傻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她可以轻易用几句软话、几滴眼泪就能牵动的莽汉,内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破土,生出稚嫩却坚韧的芽。
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窗外邻家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勒着两人安静的轮廓。
“能这么想,挺好。” 良久,秦淮茹才轻声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肚子饿不饿?我这儿还有早上蒸的窝头,给你热一个?”
傻柱看着她那笑容,心里头那股空落和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不少。他点了点头:“成。”
夜色渐浓,四合院里各家灯火次第亮起,嘈杂的人声、锅碗瓢盆的响动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傻柱从秦淮茹家出来,慢慢往自己屋走。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夜露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路过中院,看见许大茂端着个搪瓷盆从水龙头那边接水回来,瞧见他,习惯性地就想刺儿两句:“哟,傻柱,又从秦寡妇那儿吃饱喝足回来了?你这长期饭票当得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要在往常,傻柱立刻就得瞪起眼骂回去,至少也得回一句“孙子你找抽呢”。可今天,他脚步没停,只是侧头瞥了许大茂一眼,那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许大茂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怜悯?或者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吃没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那张破嘴就行。” 傻柱的声音不高,也没什么火气,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许大茂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准备好的后续嘲讽全堵在了嗓子眼,张着嘴,看着傻柱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那边,半天没回过神来,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傻柱……今天吃错药了?”
傻柱没理会身后的嘀咕。他推开自家屋门,没急着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光线,走到桌边坐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他回想着秦淮茹最后那个眼神,那里面细微的变化,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搔了一下。又想起林向阳那些看似随意,实则总能恰到好处化解矛盾的行事。再对比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梗着脖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弄得自己一身伤,还连累旁人操心。
“动脑子……” 他喃喃自语,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以前是贬义,是“耍滑头”、“不实在”的代名词。可现在,他品出了一点不同的滋味。那不是耍滑,是看清楚,想明白,是给自己,也给关心自己的人,留一条更宽敞、更顺当的路。
他依然是他,何雨柱,骨子里那份仗义和耿直没变,也变不了。但或许,从今往后,这份仗义和耿直外面,可以包上一层不那么扎人、也更耐磨的壳子。
夜更深了,四合院彻底沉入睡梦。傻柱屋里,灯一直没亮,只有烟头那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陪着他,在这寂静的夜里,完成了一次无声却至关重要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