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你迈第三步,脚下的“锅巴路”忽然变得黏乎,像刚煮开的糯米粥,鞋底被轻轻吸住,又轻轻放开。猫尾巴还缠在你手腕,尾巴尖却指向远处——那里,太阳刚冒头,像有人揭开大锅盖,蹦出一颗溏心蛋,亮得晃眼。你眯眼看,蛋黄金光里坐着个小小人影,冲你挥手,声音细得仿佛从饭勺缝里漏出来:“哥,快呀,第九把柴,得自己去找。”
你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第八把柴只是引子,真正的灶火还得继续添。小丫头松开你手,把空碗扣在头顶,碗底那粒刚长出的“锅巴叶”还翘着边儿,像给她安了根朝天辫。她蹦两下,辫子“沙沙”掉渣,渣落地就变成七片小锅巴,排成箭头,齐刷刷指向东边那条被晨雾泡软的小路。
猫先跑出去,尾巴扫过草叶,草叶上的露水被扫成细碎米汤,溅到你脚背,烫得你一缩——不,不是烫,是冰,是夜剩下的最后一丝凉。它想告诉你:天亮归天亮,余寒还没褪,第九把柴得赶在日头完全蹿出前拾到,不然“锅巴路”会回潮,软成面糊,再“咔嚓”不起来。
你加快步子,小丫头在身后拍巴掌,节奏像锅铲敲铁锅:“快点快点,柴火长腿,会跑!”声音一落,前方雾里果然传来“簌簌”响,像有人拖着干树枝在跑。你追过去,雾被脚步搅成稀粥,稀粥里浮出一条灰影——是棵半大的枣树,正自己拔根,枝条像胳膊,一甩一甩往前冲。树皮裂口处,还渗着昨夜月光,凝成一粒粒“糖霜”,风一吹,霜落成渣,甜得发腻。
你喊:“别跑,借点柴!”枣树听见,竟刹住脚,最矮那根枝桠冲你弯下,像把天然拐杖。你抬手,“啪”一声掰断,断口处溅出几点树汁,溅到猫胡子上,猫伸爪抹了抹,顺便把树汁抹到你脸上,凉丝丝,像小时候偷擦奶奶的薄荷油。枝桠在你掌心里缩,缩成一条尺把长的小柴火,皮红肉白,正是耐烧的“枣木心”。
可你掂了掂,分量不够,第九把柴要“管饱又管远”,得再凑两根。枣树像看懂你的心思,枝条“哗啦”一抖,抖落七片叶子,叶子落地化成七个小木片,齐刷刷拼成“井”字。你蹲下去,把木片捞起,发现每片都刻着细印——是奶奶以前用的“灶马”花纹,一只小马驮着锅,蹄下生风。你心头一热,把木片也塞进怀里,像揣着七只暖宝宝。
刚起身,脚底“咔嚓”脆响,低头看,雾散了,露出一圈干芦苇。芦苇秆早被夜露泡软,可表皮还留着一层“锅巴衣”,金黄焦脆,手指一弹就碎。你灵机一动:芦苇芯是空的,正好做“火引子”。于是弯腰“刷刷”扯下一把,拧成绳,绕在枣木棍上,像给柴火穿件毛衣。猫看得高兴,尾巴在芦苇丛里扫来扫去,扫得苇秆互相碰撞,“沙沙”作响,像在鼓掌。
柴火凑够,日头也蹿出半张脸,金光照在“锅巴路”上,路面立刻收干水分,重新硬挺,踩上去“咚咚”像鼓。你往回跑,小丫头在坡顶等你,她把那口缺豁老锅搬到门外,锅底朝天,锅沿朝你,像张大的嘴喊“吃的来了”。你近前,先把枣木棍横在锅沿,再掏出七片“灶马”木片,围着柴火摆成七星,最后把芦苇绳盘在中心,像盘好一盘金黄面条。
猫跳上锅台,尾巴尖蘸了点露水,在木片上一划,“嗤”一声,火星子冒出,像谁划了根火柴。小丫头立刻鼓起腮帮子吹,“呼——”火苗窜起半尺高,红里透蓝,像掺了夜空剩下的墨。火舌舔到锅底,“噼啪”作响,惊得七只野猫从柿树上跳下,排成半月,个个尾巴翘得笔直,像七根朝天葱。
你想起老李的叮咛:“火在心里,走到哪都亮。”于是把脸凑近火口,轻轻唱起奶奶教你的“锅巴谣”——
“锅巴香,锅巴脆,
柴火断,日子累;
添把火,添把米,
锅巴连心不觉累……”
歌声一落,锅底“咚”地一声,像回应。你低头看,只见那七片“灶马”木片被火烤得卷曲,曲成七只小马,小马在火里跑,跑着跑着,背上各多出一小撮白——是米,是七粒米,像七颗小星,被火烤得“噼啪”开花,花开成七片更大的锅巴,边儿翘起,像七只小船。
小丫头伸手就去抓,烫得“咝哈”直吹,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第九把柴,活啦!”猫也凑趣,伸爪推一片锅巴到芦苇绳上,绳被烫得“吱”一声,冒出一缕白烟,烟里浮出细字——“锅巴路,继续走”。你盯着那字,心里“咚”地一下,像被饭勺敲中:原来第九把柴不是终点,是下一段路的“引信”。
日头完全跳出云层,把整条“锅巴路”照得透亮。路面开始“咔嚓咔嚓”自己往前长,像一条巨大的锅巴龙,边往前伸,边掉渣。渣落在你们脚边,堆成两排小脆片,像给你和丫头各铺一条“护边路”。猫跳上龙背,尾巴朝你们勾了勾:上来呀,锅巴龙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