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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她一动,全世界就静了(2 / 2)

风掀起她的发,将那声低笑卷向云端。

她转身走向礁石后的竹屋,竹篓还搁在门口,里面空着——是她昨日特意编的新篓,用来装今日成熟的椰子。

她弯腰捡起竹篓,指尖触到内壁时顿了顿。

那里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棵小芽,是前日喻渊哄她小憩时,趁她闭眼偷偷画的。

她轻笑一声,摘下礁石上熟透的椰子放进去——椰壳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药鉴台草叶上曾凝着的,带着字迹的露。

药头的手指悬在草叶上方半寸,老茧被晨露浸得发颤。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半声哽咽——那露水映着的分明是老祭酒的字迹,当年在药庐抄方时,老先生总爱用狼毫蘸着竹沥水写,笔画里浸着竹香,此刻正从草叶上渗出来,熏得他眼眶发烫。

小顾!药头扯住青年医监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腕骨,你看这露!

青年医监蹲下来,睫毛扫过草叶。

露水突然顺着叶脉滑下,在他掌心聚成圆,字迹便清清楚楚浮出来:问而破,破而立。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方才虚眼消散前那缕药香,想起老祭酒临刑前塞给他的半块药引——原来那些被碾碎的医书残页、被烧尽的药方灰烬,早顺着风、跟着雨,落在了每株灵草的根里。

阿公,小药农攥着焦枯的草茎凑过来,这草...还能活吗?

药头伸手抚过草叶,指腹触到焦黑处竟有细微的凸起——是新生的绒毛。

他猛地抬头,看见药鉴台废墟边缘,几株被吸尽灵气的赤焰草正抖落残灰,嫩红的芽尖从茎秆裂缝里钻出来。

再往远处看,洛水方向飘来雪参的淡粉花瓣,昆仑的冰蚕花裹着冰晶落在孩童掌心,连方才被灵流割破的医者衣袖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绿——是药庐墙根最普通的车前草,正从布缝里探出头。

活了。药头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都活了。

千里外的海岛,咸涩的风裹着椰香扑进竹屋。

殷璃望着竹篓里那枚椰子,指腹摩挲过壳上未干的炭笔小芽——是喻渊今早趁她煮海菜粥时画的,笔锋歪歪扭扭,倒比他平日写的策论生动百倍。

要放了?喻渊倚着门框,手里转着片贝壳,阳光透过螺孔在他肩头投下碎金,当年收徒时,你用这篓装过三季的落梅、两筐的霜后菊,最后只收了个捧着半株野薄荷说医是活人的小丫头。

殷璃将椰子轻轻放进篓底,竹篾编的提手在她掌心压出浅痕。

前世她在药庐当值时,总用这样的竹篓装药材,后来被禁医道那日,狱卒摔碎了她最后一只篓,竹片扎进她手背,血珠落进泥土里,倒在墙根发了芽,长出一丛永远开不谢的药菊。

那时他们要的是医尊的认可。她将竹篓提到礁石边,潮声在脚边炸响,现在...

海风突然卷走她尾音。

竹篓刚触到海面,就被浪花托住,像片叶子似的打了个旋。

殷璃望着篓身随波起伏,看见椰壳上沾的晨露在阳光下闪了闪——和药都草叶上的露,和老祭酒血字里的露,和她前世被斩医籍时竹简边缘的露,都是同一种亮。

喻渊的指尖在礁石上叩了两下。

他望着竹篓越漂越远,忽然想起昨夜翻到的旧账册——二十年前,有个穿粗布衫的少年在药都码头问船家:去海岛的船,能带个空竹篓吗?那时他替殷璃守着海岛,见那少年在雾障外跪了七日,最后把竹篓装满了码头拾的碎药渣,说:医是把别人不要的,熬成救命的。

这不是信物。他转身时,眼角的细纹被风揉开,是考题。

殷璃侧头看他,发梢扫过他下颌。

浪声里,她的笑比海更轻:当年他们求我教,现在要他们自己说。

三日后的黎明来得格外早。

青年医监的麻鞋浸着露水,在雾障外的礁石上印出湿痕。

他怀里的竹篓空着,却比揣着医尊令时更沉——这三日他跑遍了三十六城,药庐的老医把压箱底的手抄方塞进篓里,街头的游医剪了缕自己种的灵草系在提手上,连昨日在洛水救的小娃,都偷偷放了颗裹着糖衣的消食丸进去。

我们不是来请神。他望着雾障里若隐若现的竹屋,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海水的棉,是来交卷。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药都的药头捧着老祭酒的残卷,是昆仑的女医背着祖传的针包,是洛水的船家挑着新制的药炉——他们没带符剑,没带玉牌,连腰间的药囊都洗得发白,却比任何法器都亮。

雾障突然动了。

最外层的灰雾像被谁扯开道缝,露出里面的碧海蓝天。

青年医监望着那线天光,想起掌心那粒化作光的尘屑,想起药都草叶上的露,想起竹篓里那枚被他悄悄留下的糖丸——甜味混着药香,在舌尖漫开时,他终于懂了老祭酒说的医道在问:不是问医尊该怎么做,是问自己,该为这人间做些什么。

礁石后的竹屋里,烛火地灭了。

殷璃摸着黑在案上铺开纸,蘸了墨却迟迟未落笔。

喻渊的手覆上来,带着常年握书卷的温凉:不用写。

他们会说。他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远处海面突然亮起星点,是医者们点燃的药炉,

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涌进来,夹着若有若无的低语。

殷璃闭了眼,那些声音便清晰起来——

洛水的寒症,用姜枣汤加半钱细辛,可对?

昆仑的咳疾,针肺俞穴,留针七息,可行?

药都的焦草,用晨露浸根,再施三分腐叶肥,能活吗?

她唇角扬起,在黑暗里摸住喻渊的手。

指腹相触处,是他当年替她温药时磨出的茧,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颤。

这次,是学生。她轻声说。

礁石下的沙地里,双色莲的根须忽然动了动。

一枚裹着海沙的玉简缓缓浮出,字在月光下流转生光,像朵刚破壳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