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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这次,轮到他们等我(2 / 2)

西南药都。喻渊低念这四个字,喉结滚动。

三日前他在渔民体内取出的伪医尊令残片,裂纹走向与陶片上的断脉竟分毫不差。

他抬眼时,正撞进殷璃投来的目光——她不知何时已站在竹廊尽头,月白外衫下摆沾着晨露,发间那支骨簪是用他去年在海底寻到的鲸齿磨的,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

阿璃,共脉图......他刚开口,药庐后堂突然传来一声。

是白须老者撞翻了案上的药碾子。

三十六位医者全挤在山河图前,最年轻的学徒踮着脚扒着前辈肩头,嘴唇煞白:图......图在褪!原本流转金芒的九域山河正从西南角开始消褪,像被无形的手擦去墨迹,白须老者颤抖的手指追着那片空白,指甲在绢帛上刮出刺啦声:医尊令被焚时,共脉图也这样......

放屁!靛青直裰的年轻医者挤到最前,腰间残玉撞在案角发出脆响,三年前医道盟当众焚毁尊令,这定是有人故弄玄虚!他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一凉——殷璃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食指搭在他风池穴上,力道恰好压得他脊椎发僵。

故弄玄虚?她声音像浸了海水的冰,那你说,为何偏要在伪医尊令流窜九域时,让共脉图显形?年轻医者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礁石边见她给伤鸥裹药的模样——当时她用的是最笨的棉线缠法,他还笑无名岛医者没见过世面。

此刻再看她眼尾那道细纹,竟与古籍里被禁的医尊画像重叠了七分。

退下。喻渊的手搭上他肩膀,看似轻拍,实则扣住肩井穴推了个踉跄。

白须老者已从怀里摸出铜铃,当啷当啷摇得急:传信!

快传各城药庐,共脉图显异了!

但根本用不着传。

当第一缕日光漫过无名岛火山口时,九域三十七城的药庐檐角同时坠下青竹管。

竹管上缠着海草绳,敲开后是半片龟甲,朱砂字在晨露里泛着湿红:若真要答案,来无名岛。

消息比信鸽飞得还快。

正午时分,喻渊立在崖顶,望着海平线浮起的白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指尖摩挲着腰间银针残片——这是殷璃前世被斩医籍时,断在刑柱上的半根预警针,他用三十年心血温养,竟成了控潮的信器。

他们终于肯用字了。他低笑一声,银针突然泛起幽蓝微光。

与此同时,火山口方向腾起一股热气,殷璃蹲在熔岩流边缘,左手熔岩石,右手海盐,两种粉末在掌心揉出灰紫沙团,指甲在上面划出细如发丝的九州脉络,最后按进两粒双色莲种子。

不是我不见。她对着熔岩噼啪声说,声音被风撕碎又重组,是要让他们走到伪医尊令的尽头,走到共脉图的尽头,走到所有他们以为能操控的的尽头。

海风突然转向,卷着火山灰扑来。

她眯起眼,看见第一艘求见舟撞进雾障——船老大挥桨喊号子,船身却被无形的手推着转圈,朝来路漂去。

舟上医者急得点燃灵火,赤金火焰刚窜起三尺,突然扭曲成两个发光的字:等等。

阿渊。她没回头,声音被风吹散。

崖顶的喻渊指尖微动,银针蓝光更盛。

他望着那艘被推回的船,又望向火山口——殷璃的身影被熔岩映得发红,像团烧了千年都不熄的火。

入夜时,竹屋飘出陈木香气。

喻渊正用瓷碟给伤鸥喂药,听见身后竹帘轻响。

转身时,便见殷璃站在屋角樟木箱前,手里捧着个裹蓝布的竹篓。

蓝布边缘泛白,显然收了许多年,她垂眸拂去篓上灰尘的动作,轻得像在抚弄熟睡的婴孩。

阿璃?他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乱葬岗初见,她也是这样抱着药篓,站在月光里说要给每个濒死的人号最后一次脉。

殷璃抬头,眼尾细纹里还沾着熔岩余温:该让它见见海了。她掀开蓝布,竹篓里躺着几枚磨得发亮的药杵,还有半块熔岩石——正是白日里她揉沙团用的那块。

她拾起熟椰子,轻轻放进篓底,椰壳上还沾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们以为我要重出?她指尖抚过椰壳上的纹路,不,我只是要让他们明白......

她抱着竹篓走向海边,喻渊跟着,月光在两人脚边碎成银沙。

到了潮线处,她蹲下身,竹篓轻轻放进海流。

蓝布被浪花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熟椰子——那是今早小药童摘的,说要给她煮椰浆,她却留到了现在。

等待本身,也是一种治疗。她望着竹篓被潮水卷向深海,声音被浪声托得很轻,病入膏肓时,急着下猛药反而伤根。

得让他们先尝够了伪尊令的苦,才能尝出真医道的甜。

喻渊望着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忽然想起白日里共脉图显的那行字:问错了人。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布好了局——让九域医者自己撞破伪相,自己寻到无名岛,自己在等待里悟出新的医道。

三日后,西南药都废墟。

断壁残垣间,青年医监独自跪坐于共脉图残片前。

他腰间的半块残玉是前日在瓦砾里捡的,和那艘被推回的求见舟上医者佩戴的一模一样。

此刻他望着残片上暗红的断脉,忽然抬头望天,喉结动了动:她不是不来......

话音未落,天际划过一道药香尘屑,像笔落纸般轻盈。

他闭目,泪水滑过腮边:是我们还没准备好被她看见。

当夜,无名岛礁石上。

殷璃立在浪尖,海风卷来比往日更浓的药息——不再是紊乱的脉象,而是凝成一句句低语,像千万人齐声诵念。

有的在辩驳古方,有的在修正新症,还有的在争论针石之法的分寸。

她望着海平线处渐起的鱼肚白,唇角微扬:这次,轮到他们等我了。

脚下礁石突然发出细响。

她低头,见石缝里冒出一点新绿——双色莲破岩而出,根系深处缠着枚全新的玉简。

玉简无名,只刻着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