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昭华预料的那样,没什么人再去特别注意她了。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和她一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难民。
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这一日,烈日炎炎,晒得人头皮发烫。
昭华牵了军马在路边的简陋茶坊前停了下来。
这茶坊桌椅歪斜,挤满了形色匆匆面带焦虑的行人。
昭华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付了个铜板,讨了一碗粗茶。
说是茶,其实就是用不知名的粗劣茶叶梗熬煮的浑黄汤水,没甚滋味。
但在六月酷暑天,来上一口解渴,已是难得滋润了。
昭华小口啜饮着,目光透过草棚,望向外面官道上那络绎不绝争相逃难的人流。
人心惶惶,竞相奔逃。
她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古老的大秦皇朝正急速下坠衰败下去。
茶坊里,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唉,听说了吗?那该死的凶兽原先还只是在长安城外五十里内闹腾,这才过了几天?祸害的范围是越来越大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说道,脸上忧色深浓。
旁边一个穿着短褂的本地农户老汉连连点头,声音发颤:“可不是嘛,俺有个远房亲戚在高陵县乡下,前天逃难来,说高陵县城都被那群天杀的畜生给屠了,惨呐,那可是军事重镇啊,守军也不少,怎么就...”
“高陵县?你那消息都过时了!”
另一桌一个风尘仆仆的行商插嘴,“你们知道栎阳县吗?那也是通往长安的要道,屯着兵的,就在前天也被凶兽给踏平了!听说城里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都被吃...吃干净了。”
“什么?!栎阳县?”
先前那商人惊得跳起来,“那离长安足足快两百里地了啊,那些畜生已经跑到那里去了?”
“不然你以为呢!”
那行商没指了外面逃难的人群,“要不是凶兽越闹越凶,越跑越远,老百姓能这么没命地往外逃吗?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茶坊里一片哗然,许多人脸上血色尽褪,坐不住了。
“五十里...一百里...这都快两百里了...”
有人喃喃自语,“照这个速度...天知道那些吃人的怪物...明天会不会就杀到咱们这三原县来啊...”
茶坊里大半人听了后扔下几个铜钱,汇入那望不到头的逃难洪流之中,似乎慢上一步,就会被凶兽吞掉。
昭华坐在角落,茶水已经冷了,但她的心更冷。
形势已恶化到如此地步了吗?
照此下去,更北方的地方怕也岌岌可危了...
大秦的天要塌了吗?
茶坊内外人心惶惶,逃难人流涌动之时,一队卫所官兵突然从县城方向小跑而来,迅速在官道上设下关卡,截住了逃难人流。
“停下!所有人等都停下!”为首的校尉按着腰刀,厉声高喝。
人群一阵骚动。
被拦住去路的百姓们面露惊惧,纷纷猜测是不是朝廷不许他们逃离了,一个胆大的老者颤声问道:“军爷,这是何意?莫非不准我等百姓逃难了么?”
那校尉不耐烦道:“谁有闲工夫管你们逃不逃,奉上命,缉拿要犯,所有女子,无论老幼,全都要验看画像。”
昭华混在人群中,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低下头,将本就破烂的头巾又往下拉了拉,心脏快跳出胸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