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乐策马缓行,越往西北走,景象越发荒凉破败。
人烟稀少是他这一天一夜最大的感悟。
十室九空绝非夸张,许多村落只剩下断壁残垣,被烟火熏黑的墙壁和散落在地上的破碎瓦罐,无声诉说曾经遭遇的劫难。
田地大多荒芜,杂草快和腰一般高了,只有极少数靠近溪流的田地里,还能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的农妇,神情麻木,采摘能果腹的野菜...
又走了一天,进入昌原附近的乡村,总算有点儿人烟了,景象令人心头发沉。
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逃难的高丽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说是衣服都夸张了,应该叫破烂布条,勉强遮体,脚上大多没有鞋,赤脚踩在碎石遍布路上,没有血口子,因为布满了厚茧...
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空洞麻木,这是对苦难失去了感知的表现,只凭求生本能,机械地向前挪动脚步。
所有的家当,或许就是背上那个干瘪的包袱,以及怀里紧紧抱着的、同样面黄肌瘦的孩子。
哒哒哒——
乌骓马脚踩地面,逃难百姓回头,看到了一身劲装、座下神骏乌骓,腰悬利刃的王长乐,脸色瞬间恐惧,慌忙拉着家人,跌跌撞撞地躲到路旁深草丛里,直到走远了才敢钻出来。
像是兔子。
“嗷?”
小赤火熊从王长乐斗篷里探出小脑袋,歪着头,黑溜溜的大眼睛疑惑了,它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它觉得自己很可爱,很好啊,还可以帮他们抓食物呢!
王长乐沉静地扫过这片疮痍的土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一支约莫五十多人的逃难队伍,沿着唯一还算完整的官道,沉默向前走。
这支难民状况更惨。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粮食,走累了,蹲在路边,拼命挖草根,剥树皮,塞进嘴里咀嚼吞咽,也不管好不好吃,能否下咽,这是他们仅剩的充饥的方式和食物。
几个半大孩子饿得哇哇直哭,大人麻木地拍着孩子的背,眼中没有泪水,只有绝望。
又走了大约三里地,前方道路忽然被堵住了。
一个用简陋木头和荆棘搭建的哨卡横在路中央。
七八个汉子,吊儿郎当守在路口,王长乐抬眸望去,这群家伙穿着杂乱的倭寇服饰,手里家伙事儿是锈蚀的太刀和竹枪。
都是倭寇常用的兵刃。
难民们血色尽失,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眼中惊惧,但活不下去的绝望,最终还是压过了恐惧。
领头的老者颤巍巍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高丽语哀求道:“各位...各位大人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愿意留下两个孩子,给您们做牛做马,只求换条活路...”
王长乐嘴角一抽。
用孩子换路?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这世道把人逼至如此地步了么...
那伙“倭寇”丝毫不为所动,为首汉子满脸横肉,操着生硬古怪语调,大骂:“八嘎雅鹿!小孩的不要,钱的,粮食的,通通交出来,没有?死啦死啦滴,通通杀死!”